伯爵府上留有太子给的奴仆，一切都打理得整整有条，姚氏见府中没有需要她操心的地方，便去了舅舅家相聚。

“你当时若是来找舅舅，也不会如此。”

“当时我就想着我这名声，不好连累你们。”姚氏感慨道。“幸好遇见了圆宝，不然我们母子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姚氏舅舅哼了一声，“人在做天在看，那些畜生做了坏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如今证人和证据我都给文誉了，这些畜生的死期也快到了。”

舅甥二人说了一会儿往事，便说起了香皂作坊的事情。

京城如今的香皂价格很高，他早就想分一杯羹了，可是珍宝阁不愿合作，他也无可奈何。

“普通香皂可能一段时间后就有人能制作出来，可药皂的话，圆宝的药方子，别人肯定仿制不出。”姚氏将药皂放在桌上，“太子那边文誉也请示过了，舅舅可先试用一下，我们再谈这生意。”

“薄荷药皂文誉已经给了一块我用着了，那小子居然不说是你们的产业，真是的。”姚氏舅舅伸手就把桌上那块药皂收了起来，“不用试了，契约可以立刻签，普通香皂分你一成利，药皂的话，药材我们付钱买，另外纯利再分你三成。”

合作一事，姚氏来京前跟圆宝商量过了，想要多赚钱，捂着方子还是不行的。

姚氏拿出圆宝写下的方子交给了舅舅，两人签好契约后，“我能不能先预支一些红利？”

“你这孩子，没钱花怎么不早说，不用预支，这一万两你先拿去花，不够再问舅舅拿，以往家里每年都给你娘送钱去，你娘死后，本应是送到你那边的，只是你妹妹过来求我，我瞧着她是个寡妇，你是侯府夫人了，所以，唉……”

“现在还有给她？”

“没了，扔到海里去也不会给她，不过文誉说暂时不要走漏风声，所以我只跟她说最近承包了一艘出海的船，但是血本无归。”

姚氏母亲就是商户女的，嫁人之后，在母族的支持下，姚氏的父亲才开始经商的，若论规模，姚氏父亲在京城那些铺子根本不算什么。

签好了契约，姚氏便告辞了。

回家后整理了宫中的赏赐和别人的贺礼，姚氏将之前儿子取用圆宝的那三万两银又放了回去，剩下的全用来采买。

京城里头首饰布料都是极好的，一连几日，姚氏把京城东西两大街都逛了一遍，库房里头堆得满满的。

又过了两日，皇帝总算得空召见顾文誉了，派人来传了口谕，让他明日进宫。

这一日，总算来了。

饭后顾文誉陪着姚氏在院子里头消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家常话。

姚氏看着水池中游来游去的锦鲤，忽而想起了自己七岁事的事情来，跟顾文誉道：“我有个奶娘，最会养锦鲤，家里最初就只有五六条，她给养出了一池子来。”

从前家中也是有这样一个鱼池，小时候的她总爱安安静静地坐在池边看鱼，而比她小三岁的妹妹总爱在池边用石子砸鱼，每次她们姐妹二人总会因为这事吵了起来。

那时候奶娘总会跟娘亲说笑道：“大姑娘模样像你，性子也像你，即使是火冒三丈，也是屹立不动地站在那儿跟人讲道理，反观二姑娘这说不过就破口大骂，骂不过就躺地打滚，怎么教都不改，不知道的人肯定不信她们是亲姐妹。”

这样的话，奶娘好像说过几次。

事实上她们两姐妹不论个性和模样都不相像，她肖似娘亲，妹妹的模样像爹爹。

爹爹也向来是更宠爱妹妹，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是先给妹妹，说妹妹还小，她这个当姐姐的就应该让着。

有一回她实在是伤心，哭得喘不过气来，娘亲便安慰她：“爹爹疼妹妹，但是娘亲疼你呀。”

当她问为什么爹爹疼妹妹不疼她，娘亲是这么给她解释的，“因为妹妹出生那日爹爹在外忙碌没能回家，后来还没出月子，爷爷病了，爹爹又坚持要带妹妹去看爷爷。不足月的孩子在爷爷家过了病气，留在那边病好了才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所以爹爹心中愧疚，这才特别疼妹妹。”

姚氏并不喜欢自己的妹妹，小时候也不常在一起玩，因为爹爹经常会带着妹妹出门但是不带她，后来长大了，各有婚嫁，也少有来往。

再之后，便是妹妹成了寡妇后回了家，那时候她被府中妾室弄得身心疲倦，妹妹反常地三五时的来探望她，姐妹二人的感情才好起来的。

“娘亲的奶娘，现在应该很大年纪了吧。”顾文誉问。

姚氏摇了摇头，“我八岁的时候，有一回妹妹发热，娘亲带我去寺庙祈福，爹说家中不够人手伺候，就将我奶娘也留下了，我们回来的时候，爹说奶娘伺候得不好，让妹妹受了伤，已经把奶娘给发卖了。”

顾文誉双眉紧蹙，“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想想明日吧，明日我面圣回来，也该宴请之前送过贺礼的人了。”

姚氏一拍脑袋，“瞧我，都忘记这事了，我前两日就在想，府中这些人都是太子借给我们的，若是在家中请宴也太劳累他们了，要不在华香楼订酒席吧？”

这刚说起太子，门房便来禀报说太子过来了，母子二人相视一眼立刻去迎接。

顾文誉还没问太子来意，太子自己就先拉着顾文誉的手，十分热情地道：“桃李伯当真让孤好生羡慕。”

“此话怎讲？”

太子招了招手，后头的太监便捧了一坛酒过来，“快来一起饮几杯。”

虽不知太子为何突然来找他喝酒，但顾文誉也只能相陪，姚氏让人准备了几道小菜，自个儿便回房去了，将堂屋留给了他们

随行的公公打开酒坛，给两人的杯上倒满，太子就急不及待地拿起杯子碰了顾文誉的杯上一下，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好酒。”太子笑道。

顾文誉满脑子疑惑，看了杯中清澈的酒液微微一怔，忽而展颜一笑，“内子又给太子添麻烦了。”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太子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这是方姑娘酿制的？”

今日他得了这酒，简直是又惊又喜，赵副将将酿酒方子和蒸馏器具给他的时候，他也毫不吝啬地把他东宫能动用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酒的生意可比香皂生意能比的，单凭这款酒，他整个母族都能兴旺起来。

然而赵副将带着三小坛过来，却说只给两坛他，另外一坛是要送去给顾文誉的，因为方姑娘说，她未婚夫还不知道她酿了酒。

此时的顾文誉依旧嘴角微弯，轻轻品了一口，“臣曾经听她说过，宴席上的酒不好喝，还有杂质，她以后要酿制出清澈如水的酒来，给村里的人喝。”

如今她酿出来了，却是为了他。

酿酒不容易，他仿佛能看见她彻夜不眠拟出了几个方子，然后分开几个坛子进行酿制，最终成功酿出了酒，又急忙联系上郑逸风，就怕迟了钱没送到他手上来。

太子已经又饮了一杯，脸色微红，“孤是真的羡慕你，不过是出趟门，就有人又是药材又是美酒的送来京城变卖，只是怕你在京中手上无钱被人瞧不起。不像孤……”

太子没往下说。

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都无可避免，这个话题顾文誉不好应话，于是也沉默着，他拿起手中杯子轻轻碰了太子的杯子一下，看着太子又将杯中就一饮而尽。

“你怎么不喝？”太子问。

顾文誉晃了晃手中酒杯，瞧着酒液在杯中晃动，轻声道：“舍不得。”

“哦。”太子尾音拖得长长的，然后又饮了一杯。

顾文誉：“……”你倒是毫不客气。

大概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悦来，太子放下酒杯吃起了菜，然后随意找了个话题来聊。

两人从桃李县的民生，聊到现在朝廷的状况，再到将来的打算，最终回到了明日进宫面圣的事情。

“以你的才学，留在桃李县可惜了。”

“内子性子懒散，京城并不适合她，臣只愿陪在她身边，相伴到老。”顾文誉说。

喝得差不多了，太子红着脸起来，认真地道：“既然如此，那孤也不勉强你，文誉，孤能先与其他皇子认识你，是孤的幸运，孤向你保证，不论将来如何，即使……孤亦会尽全力保你一家。”

“臣只求殿下明日莫来了。”顾文誉轻笑。

太子哈哈一笑，虚指了他几下，“小气。”

顾文誉：“……”自己那份放着不喝来喝他的，这人怎么好意思说他小气？

第二天，顾文誉进宫谢恩，刚行完礼，陛下都还没说话，他就将怀中一个小酒坛奉上，“微臣有一好酒，想请陛下品尝。”

太子懵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了顾文誉一眼。

怎么和计划不一样？

昨日明明说好的，由他给父皇献上一坛酒，然后说是桃李伯来求他查其外祖母被害一事。

那坛要献上的酒还在旁边候着的太监手里呢，这桃李伯怎么自己就献上了？

而这个时候，总管公公已经把酒坛接到手上，他微微一怔，“这酒竟是已开过？”

顾文誉坦然：“的确开过，还请陛下先品尝过再说。”

总管公公得了陛下应允后，验过毒后呈了上去。

如水般清澈的美酒让陛下赞不绝口，当他一连喝了几杯后，兴致勃勃地向总管公公招手时，却被告知没有了。

“就只有小半坛？”陛下有些不悦。

众大臣一片哗然，这桃李伯怎么敢的，献的酒是打开过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是只有小半坛？

要知道那样的小坛子，也就装得下两饭碗酒，难怪陛下喝了几杯就没了，原来里头就只有小半坛。

这喝剩下的酒献给陛下，他就不怕陛下怪罪？

众人都在替他抹一把汗，然而顾文誉却不自知，只是看了太子一眼，“回陛下，这酒是微臣未婚妻偶尔酿制所得，臣这儿只有半坛，剩下的两坛因为要求太子殿下办事，都送过去了。”

本想要偷偷留下一坛的太子：“……”

这家伙，是个睚眦必报的。

他只好上前一步道：“回父皇，儿臣已经备好酒菜，正等着下朝邀请父皇过去一同品酒。”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顾侯冷不丁说了一句，“你这小子，喝剩下小半坛，才记起要献给陛下啊？”

“哦，那是太子殿下喝剩的。”顾文誉说得理直气壮。

太子殿下木着一张脸，瞪了顾侯一眼。

就你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