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水面整好头纱后，姜恒转身面村庄的方向走去。

以逃跑的姿态，因她可耻的心动了。

库库尔坎不明白她为什么拒绝，明明她很心动不是吗?

都怪那群小子。

他的神情一时变得凶狠又阴沉，视线停驻在那三人消失的灌木处。

“姜恒，你不等等我吗?”

难以置信他只是转移了视线一会儿，她就走了那么远，经毫没有停留。

风传达他的呼唤，姜恒将头纱下拉，低下头，脚步更是不敢停。

库库尔坎站在原地愤愤地“嘶嘶”，却发现香气渐行渐远，急忙追上。

“你是真不等我！”

看这着那张脸因为委屈而楚楚可怜，姜恒诚实地点点头，在他愤恨的眼神中快速地上楼。

库库尔坎看着她的背影发誓不会原谅她了。

走进这间朴素的房间，姜恒刚刚在绣着鸟儿的毯子上坐下，库库尔坎也跟着进来。

姜恒疑惑：“你不回自己的房间吗？”

库库尔坎幽幽地看着她，也学着她的样子不说话，他默默关上门。

好吧，她也不是故意如此，可能是刚刚吓到她了。

库库尔坎以平日里极少出现的平淡语调解释：“新婚的夫妻有前往伊希切尔的妇女岛祈祷孩子的传统。”

姜恒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她回想起见到这个村庄的首领时，因为一路上库库尔坎总是在她画画的时候刮起微风打搅，于是她用一根丝带缠住他的手，令他一时无法用两指制造风流。库库尔坎自然不甘示弱，操控着风，将手腕与手间衍生延申的丝带，缠绕回去，在她宽宽的袖子下很难不令人误会，她们正紧紧相牵着对方的手。

她默不作声地拿出袖子中的布料将它们缝制起来。

库库尔坎见她这个样子，心中委屈的火焰更盛了。他躺上房间里唯一的床，变出尾巴团吧团吧，在床上缩成一盘。

一人认真地忙着手里活计，一蛇认真地生着闷气，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姜恒穿针引线间衣袖发出微弱地声响，对照设计稿比对，这块裁片算是完成了。姜恒将手上的工具放下，习惯性地抬手捏自己的后颈，她一向喜欢这样为自己放松。

抬眼就见，库库尔坎盘踞在床上，将床板压得有些向下弯，那棕金色的床褥变成了整整的金山，他是这座金山顶部最璀璨的红宝石，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目合上，眉间多出几道用力合眼的川字纹，是锦上添花的宝石内部结构，他的尾尖生理性的抖了抖，那坚硬的鳞片反射出凌厉的寒光，他其实更像西方魔幻故事中压着宝山上的巨龙。

视线忍不住顺着尾尖向上看，哪怕缩小了身形蛇尾亦是如此粗壮，姜恒悄悄比对现在他蛇躯的大小，他的身躯游转，姜恒连忙转开视线，发现他没有睁眼的迹象，又明目张胆地悄悄抬眼看了回来。

那华丽与蛮荒的美丽一直勾着她。

真的好想画出来，不商用应该没有事。

难以抵抗自己的欲望，用劣拙的借口说服自己，姜恒在树皮纸上画了起来。

油脂里的烛线已经烧到了尾端，微弱的火苗颤颤，看着自己的画作她又开始犯病，嫌弃这里不够精细，嫌弃线条，嫌弃它未被画出灵魂，她又开始愧疚。

为了避免自己又陷入沼泽般粘连的内耗中，她又上下打量了下被她定义为废稿的树皮纸，将它卷成卷浸紧进油脂里。

姜恒烦躁地抓着自己的长发揪了揪，在手心真发现一根头发又吓得掩耳盗铃得将它按了回去，她躺在地毯上，用手盖住烦躁与悲伤，捂住自己的眼睛阻止自己的大脑去吐出毒液，比如吐出如果xxx来会比自己更好的想法。

她闭上眼睛假寐。

库库尔坎悄悄睁开眼睛，吹出一抹风吹灭了刚卷上树皮纸的火舌，又操控神力将它从灯油中捞出，送到他手中，渗出的油脂滴落在他的蛇鳞上，打开卷着的树皮纸，看将纸上将他神韵与身躯都绘出的的画技，他深吸一口气，吸入肺部的空气除了心脏的血气还多了股甜蜜，兴奋之下他的指甲变得尖锐，没有察觉就给它戳了个小洞，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刮动那皱起、堆叠在破损一旁的纸将它们修护。

他用风吹去蜡油的水分，油脂成了画作天然的保护涂层，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库库尔坎将它收进袖中。

坚持食素的女妖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怪癖，坚持上个纪元祭祀的恰克可比她要阴晴不定的多。库库尔坎刚积累懊恼的火山立刻轰然瓦解，他暗暗想着，她这不给他画了。

他的心得意洋洋，视线落在姜恒的头顶随着柔顺的发丝一路向下滑，怎么看怎么可爱。

这时姜恒翻了个身，他立刻闭上了眼，心脏怦怦跳动，他知道爱姬的红绳缠绕的更紧了。

到了第二日。

库库尔坎又恢复了平日，不……是更像只小狗一样贴了上来，姜恒难得没有把他推开，因为心虚。

就这样两人各怀鬼胎的告别这个落脚的村庄向大陆的临海角才能眺望的岛屿出发。

随着走出的路途越长，遇见的人也多了起来，等库库尔坎告诉姜恒快到的时候，这路上的男女比例已经从持平到九女一男，有些队伍更是完完全全都是女性。

比如现在，姜恒在前方发现了一队二十人的队伍，她们全部都是女性且大多是孕妇。孩子泡在羊水，将她们的躯体撑开，让她们涨大了肚子，浮肿了身体。有几人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被腹部平坦的同伴搀扶着走着。

看起来要生了，而且这多孕妇出现在这里。好奇怪，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姜恒看着她们的肚子想着。

敏锐的感官反馈她们也在看着她，其中最凌厉的视线来自她们中的领队，那是一位眼神坚毅，皮肤因雨林恩泽而铜光，四肢修长有着精瘦肌肉，手持挂着花布的长矛的壮年女人，她正用谨慎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两，宛若狮子王。

是觉得奇怪吧，毕竟这一路上的人多用这样的眼神打量他们两，身上没有城邦标志，没有部族的纹身，只有两个人而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很让人不怀疑。

姜恒拉过库库尔坎和她们拉开距离，向前走，直到身后的视线不再跟随。

姜恒：“好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孕妇。”

她看向身边的库库尔坎等待他给出解释。

库库尔坎解释：“伊什切尔可是怀孕的守护神，在她的岛屿出生的孩子都会被祝福的。”

“长途跋涉只为生孩子，好奇……”姜恒止住了，她突然想到了她妈妈何尝不也是长途跋涉生孩子的一员，甚至她妈妈还是高龄产妇。

“好奇怪？”长时间的相处让库库尔坎自然地接上，“在她们眼里我们才是奇怪的，我们看起来就像那些背离族群的年轻男女。”

“这样呀。”

姜恒笑着松开还在挽着库库尔坎手臂的手。

是夜，燃烧的木头，树枝发出噼里啪扬的响声，女妖和风蛇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分别坐在左右两侧边。库库尔坎有些烦躁趁着那声响他一下下扣着鳞片，姜恒充耳不闻，绣着手中的布片。

“为什么要分开坐。”库库尔坎腾起来，向她走来，坐到她这边。

姜恒头也不抬，“为了不被奇怪。”

她站起身来向另外一处走去。

“现在又没有别人。”

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妖和备受遵从的羽蛇神幼稚地“抢板凳”，一个坐下，一个就走，在几个回合后，库库尔坎败下阵来，乖顺委屈地坐在另外一边，看着就像淋湿的小狗。

但罪魁祸首没有一点怜惜，看他终于放弃，姜恒满意地坐下，聚精会神地继续手中的活计。

幽幽地盯着她，结果发现女妖真的不在意，库库尔坎自尊心受挫。与此同时，白日里女妖握过的手臂处的鳞片又开始灼热瘙痒，火辣辣的，他看着姜恒被火光映照的红红的脸，又扣起了鳞片。

沙沙——，身后的灌木声让姜恒抬起头看过去。

啪嗒——，声响又吸引她将视线转向库库尔坎，不知怎么了，他掰下了自己的鳞片，手臂上的密鳞片多出了一个口，原来鳞片下也是光洁白皙的皮肤；他应该是突然发力的，鳞片没有被全部拔起，残留在皮肤上半截鳞片根，就像蛀的只剩牙齿的烂牙，看着姜恒牙酸、幻痛。

“不疼吗？”

其实不，这种熟悉的感觉只会让他觉得又要蒙皮，风蛇想，但她这么问了。

库库尔坎委屈巴巴：“有一些。”

姜恒问：“需要我帮忙吗。”

“请您帮帮与您目的一致的旅人。”

一道声音响起，姜恒的视线又回到了那处灌木。

是白天遇到的狮子王。

需要帮助吗？想起她们的人员构成。

姜恒心生怜悯：“什么忙？”

“请借与我们火焰，”她面上谦卑。

还以为是多大事，姜恒痛快地将一根捆着布条伸进火堆里，借火。

女人接过火把，面色犹豫，过了很久她还是将它吐了出来，她微微垂头避开那双金色的眼眸，让自己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害怕，“空旷地地方并不好找，但愿让我们在您边上休息。”

“当然可以。”

库库尔坎承认最开始这群人类过来的时，他是不悦的，但因为她们过来，姜恒选择将另外一个木桩子让给她们，和他坐在一起，如果不是心脏堵着，他高兴地就要吐舌头。

姜恒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抬起他的手去看那个残片，“要拔掉吗？”

得到了库库尔坎肯定的答复，姜恒幻化出女妖尖锐细长的指尖轻轻地镊住，然后像拔倒刺，猛地一拔，红宝石薄片落在她手上。

“疼吗？”

她问完，库库尔坎才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劣拙地喘着气，一阵阵地。

姜恒立刻反应过来，他又演上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曲起，狠狠地弹在库库尔坎的脑上。

好硬的脑门。

握紧成拳头，姜恒面不改色,"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