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课，黄汉秋蹭一下站起来，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刘梓世嘀咕着他这是要去干什么，一边儿又打开了手机。

成朝眼皮抬了一下又收回去，有人突然叫了他一声，是秦挤。秦挤坐在第二排的位置，平时下课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基本没别的活动。

“你要吓死我是吗？”成朝挥开他要扒拉自己的手。

秦挤咧嘴一笑：“我困懵了，你快跟我去买水。”说完，不见成朝有动作，秦挤直接上手拉。

“我知道了，你先松手。”成朝拍开他的手，接了刘梓世的钱，顺便也给他带一瓶。

刘梓世托着脸，又一次看着成朝的背影离开，幸好他俩闹别扭没波及到自己。

两人买完水上楼后，成朝在一个楼梯转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捏住瓶盖，仰头喝了一口饮料，漫不经心看过去。

他知道那是黄汉秋，本来想直接路过，但最终他还是停下来了。

不知是温暖的阳光打在那人的后背衬衫，还是头发像他第一天遇见那样发着亮，这人有能让他在人群里一眼看见的能力……总之只要黄汉秋发不现他就行。

成朝耳尖，听清楚黄汉秋在说什么，他好像在和别人说话，另一个人站在后门教室的位置，成朝看不见，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那个送信的女生。

黄汉秋隐隐约约的道歉声传过来，成朝听见一愣，黄汉秋当然是那副顺从样。

黄汉秋是经常用这副面容来欺骗任何人，还是只这么欺骗他？

成朝把饮料喝完，拧上瓶盖。黄汉秋突然转身离开，很快走到了楼梯口上了楼。

要是真的不喜欢这样，面容可以不用那么善良，成朝上楼时想。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可能就是因为他习惯做这种事，但他却不喜欢做这种事，所以后来送信或者别的告白方式他不收，他也不让刘梓世那仨收，如果找班里同学，可能别人也都拒了，就他，成朝这漏个口子，正好被逮着。

又或者是别的，只不过这会儿成朝想不了那么多。

中午放学，刘梓世背着空书包飞也似的出了校门，嘴里还发着不明声音，叽里呱啦，极其丢人。成朝看了一眼，幸好自己没和他一路走。

“秋天！橙汁！”洛昀拉着秦挤冲过来。

意识到黄汉秋就在自己附近，成朝下意识看过去，刚巧和他对视。

黄汉秋最先转移了视线，成朝脸一黑，两个人不约而同拉远了距离。

洛昀看俩人一个在路左边，一在路右边，不知道找哪个，摸了摸脑袋：“秋天平时不是恨不得黏着橙汁走吗，今天怎么回事？”

秦挤想都没想，下了结论：“还能怎么回事，吵架了呗，看今天他俩气氛就能看出来，黄汉秋那个嘴憋的，想说话又说不出口的样子，还以为成朝欠他钱但他又不好意思要呢。”

洛昀有点小惊讶：“吵架？我问你，你和秋天从小到大吵过架没？”

秦挤龇牙咧嘴的：“那可数都数不过来呢。”他捏了捏拳头，洛昀眨了眨眼睛，推开他：“算了，不是。”

“什么不是？”秦挤扭头。

“你刚不是说氛围吗，我看你那样子，你俩吵架肯定不是他俩的吵法。”洛昀一会儿看看黄汉秋，一会儿看看成朝。

秦挤呕了一声：“不是，谁要和他吵成那个样子，黏黏糊糊的，打死我都不要。”

洛昀听笑了：“你放心吧你，你想要也没有。”

秦挤：“……”

回了宿舍，俩人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按往常，黄汉秋起码要在成朝跟前叨叨些话，反正这俩人都精力充沛，黄汉秋嘴不欠的时候成朝也不会赶他。

宿舍只有洛昀和秦挤的声音，另外两个人一起哑巴着。

黄汉秋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突然听见成朝说了话，插进那俩人之间。

三个人形成一个群聊，完全屏蔽了黄汉秋，黄汉秋恨恨咬牙，在心里不停骂人。

我都不说话，成朝你也不能说话！当然他不会真得说出口，不然俩人就不光小吵了，还得打一顿，如果真打了，那也是微微打一下，不会太狠，黄汉秋瞎想。

下午的课看一眼课表就能让昏昏入睡。

俩人一个比一个精神，物理老师感受着那两道从眼眶里散发出得异样的光，有些受宠若惊。而刘梓世睡得安详，不知道这俩人又在发什么疯。

周沫偶然转头看一眼黄汉秋，都能拉上陈易笑半天。

“周沫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说给我听听。”物理老师斜了一眼周沫，这人又往后看一眼，连连摆手：“没事，老师。”

陈易脸上写着活该二字，老实看戏。

“你看看经常和你玩的那个黄汉秋，你和你同桌学学人家和人家同桌上课认真的态度，别一天天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却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公式会背了吗？”

陈易：“……”他扶了扶眼镜，拉开椅子，认真看书。

周沫也老实闭上嘴，努力抑制笑肌。

成朝被提到，扭开头，黄汉秋也在第一时间撇开头，两个人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在发散着你别碰我的气息。

晚自习前去吃饭，两个人在食堂碰上，成朝身边跟着洛昀和秦挤，黄汉秋身边跟着刘梓世。

俩人抬头看对方一眼，刘梓世刚要给成朝打招呼，黄汉秋头一扭，匆匆忙忙上了二楼。

洛昀偏过来头：“咱们要吃的麻辣烫也在二楼来着。”

成朝收回目光：“走。”二楼麻浪烫很美好，把黄汉秋赶走就更美好了。

晚上的宿舍热闹了一会儿，但也热闹不到哪去，因为有俩人的声带可能受损了，都不打算说话。

洛昀实在受不了了：“亲娘欸，别不吭了，我都替你们难受，说句话吧咱，行不行？”

俩人不吭声，秦挤戳了戳他：“别管他俩，过几天就好了。”洛昀很认同：“行吧，说的也是。”

虽然意识到事实确实如此，但是成朝和黄汉秋还是在心底悄悄喊了一声：不可能。

洛昀吸了吸鼻子，拿了张纸巾，突然想到什么：“知道你俩有事，但你俩没必要见了对方就跑吧。”

俩人又在心底默默喊出一声：有必要。

宿舍安静一会儿，秦挤突然开始伤春悲秋：“时间过得好快，还我国庆。”

洛昀有了困意：“明天要升旗呢，你闭嘴吧。”

秦挤看了一眼成朝和黄汉秋，见这俩人真得一句话都不打算说，觉得无聊无趣，躺床上睡觉去了。

升旗仪式要求比平时早到一会儿，他们住宿生早早出现在教室门口，黄汉秋这组是值日生，打扫到最后留了两个人在楼上。

不出意外是黄汉秋和成朝，其他人跑得一个比一个飞快，成朝倒完垃圾回到教室一看，人全没了。

他还打算下去呢，这下好了，成朝黑着脸坐到自己的座位，翻书看英语单词。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专注力好像比平时更高了，可能班级很安静，除他以外也就只有黄汉秋一个人，成朝莫名其妙更用功了。

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是这样，成朝又慢了速度，但他看着已经背下来的单词，那么老多，成就感直接飞飙，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重新投入状态。

黄汉秋抱着一本小说坐在后排，每翻一页他就往前看一眼，窗帘飘动到他身上，一会儿轻拍他一下，一会儿在他身上轻蹭一下，风吹一下，能遮挡住他大半身体，在晚上能吓死人。

如果成朝往后看一眼，估计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是哪个电影画面。

黄汉秋把书放在桌子上，窗外升旗声很吵，他没了读书的心情，于是望着窗外发呆，任由那窗帘怼到他脸上。

白色衬衫有了污渍，黄汉秋伸手使劲揉搓那一处，再抬头看向窗外时有些恍惚。他盯着窗外的食堂楼看了半天，等神全部收回来，又往前看。

成朝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动都不动一下，头不会酸吗，看书看了半天，肩颈也得累了吧。

说实话，这会儿的氛围黄汉秋觉得非常舒适，好想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他可以永远在后面坐着，安静看成朝的背影。

不想学生上楼，上楼时的脚步声和喧闹声太吵了，会打破这宁静的氛围。黄汉秋勾起嘴角笑了笑，在内心对着参加升旗仪式的学生抱歉一声。

黄汉秋小时候学过画画，他记得他家里来过一个画家，反正黄汉秋是那么叫的。那人和他妈妈是朋友，他经常看那个人和他妈妈说话，那个人后来也教过他画画。

他没有系统的学过，但好在有点天分，所以画出来的不懂行的会觉得很好看，很会画。

他夹起一支铅笔，撕了张纸，草草画下成朝的背影。

成朝专心背单词，什么也不知道，黄汉秋可以肆无忌惮得看，托着头看，左看右看，反正他知道成朝不会转身，成朝也发不现。

升旗仪式结束，楼下已经传来学生笑着跑进食堂的声音，黄汉秋在第一批学生上楼快要进班时，踩着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黄汉秋把那张画着成朝的背影纸塞进书本里，翻开英语书。

成朝准备趁这会儿睡个觉，头趴下去前，他瞄了一眼身边人，又看了一眼这人课桌左上角摞起来的书本。

黄汉秋两只手撑在脸颊两侧，头低着，视线围着那些英语单词来回打转，没发现成朝那些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