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桠上的白帝此时打着瞌睡。夜风吹得它皮毛微起,很快又被它裹紧,静静的蹲坐在枝头。
珈蓝朝窗外看了一眼,顿了片刻,说:“在南林刺杀我的蒙面人,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罗鸠将屋内的几盏灯燃上,此刻灯火透明。
“前日,我去了一趟廷尉府得知了一些消息。苏大人说,那些杀手,是江湖中一个命唤血刺的杀人组织。此组织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没有人能寻得到踪迹。”
“血刺?”珈蓝亿起那日见到那刀刃上狼图腾的标识,微微蹙眉,“他们的武器上,都是狼图腾。”
“正是,那武器名为狼咬刃,正是那个组织显著的标志。苏大人追查了几日,前些日子,在边境抓获了一名杀手,那名杀手身受重伤,显然是和队伍走散。现在正在狱中严刑拷问。不过此人嘴硬得很,什么刑都用上了,还是一字不说。”
珈蓝吃了口菜,说:“那潘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此次由王上下令让他和苏大人一起查办,潘权下手是出了名的狠,这几日,都是他在拷打。他身负禁军之责,这次出了这么大事,他定然也是心慌的。”
珈蓝放下筷,指尖摩挲着茶盏,“我看不尽然。”
“公主此话怎讲?”
珈蓝抬眸看他,说:“小镜安王昨日给我送了道密信,信中提到,潘权不日悄悄出了城。他前些日子对这杀手不闻不问,怎么出了一趟城回来就下此毒手,不免得让人生疑啊。”
“公主的意思是,潘权出城见的人,与刺杀公主的人有关?”
“虽然证据不足,也只是我的猜想。但显然,这其中,必然是存在某种联系。”
窗外吹了阵风进来,檐下铃角叮铃作响。
珈蓝有条不紊的看他,说:“明日,我亲自去一趟狱中。此行你就不用跟着了,这些日子好好养伤,若是有消息,我会叫人通知你。”
“那好。”
回到宫里,绿芙将煎好的药端来。这几日她都在喝这药,医官说她体内余毒未清,还得喝一段时间。
珈蓝一口饮尽,那苦味弥漫在口齿间。像是无时无刻在提醒她,这些日子受的苦,是何人带给他的。
藏匿在这背后之人,她定要将他揪出。
第二日,毕云鸣约了珈蓝在莲花楼喝茶。
这等风月场所,女装进去显然是不方便,所幸珈蓝女扮男装。一身得体的男装扮相,瞧着,比男人都还要俊上几分。
珈蓝去的时候,显然他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正无聊的听着小曲。手指一轻一重的敲着桌面,身边站住一个男子伺候,瞧着,像是这楼里的小倌。
珈蓝倒是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兴趣,刚进门,毕云鸣就叫她入座。
“以前,不见你有兴趣来这种地方。”
毕云鸣坐直了身子,笑:“不过是图个乐子。倒是这里的美人颇为赏心悦目,瞧着舒坦。”
珈蓝笑:“你这些日子确实舒坦。不然,哪有时间来这里,瞧着,都是老熟人了。”
泽笙小心地给毕云鸣倒了杯酒,笑得温柔腼腆,珈蓝一口凉茶下肚,精神不少。
“其实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他笑,随后朝身边小倌递一个眼神,那人懂事的退下。
等雅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才正式进入主题。
毕云鸣给珈蓝倒了碗茶,问:“公主近来身体可无恙?”
“无碍。”珈蓝轻抿了口茶,说:“除了那日你送来的信,可还有其它线索?我遇刺这案子查了这么久,怎么会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找不出来。禁军联合廷尉督查此事,潘权和苏末迟迟查不出,莫不是有人背后搞鬼。”
毕云鸣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意味深长地说:“那日我追潘权出了城,只是瞧见他和一个黑衣人会面,本想靠近听他们说些什么。不想出了动静,不过幸好没有被他们发现,我这才将这个信息报告给公主。不过这也是猜测,毕竟,我们并不知道它是和谁见面,又是什么谈话内容。”
“至于潘权和苏末两人,潘权这人背后之人太多,又有韦卓撑腰,掌管着禁军,势力颇大。这次两人虽一道督查此事,但显然其中曲折太多。若是要知道究竟怎么样,怕还是要去狱中一趟。”
珈蓝点头,“我正有此意,什么事,都还不如自己亲自去一趟。”
“那囚犯嘴硬非常,这么久半个字都未说,公主你去,怕结果都一样。而且因为担心囚犯自杀或莫名暴毙,苏末叫人严防死守。这几日,除了廷尉府和禁军的人,别人都进不去。”
珈蓝笑:“只要让我见到那人,我就有办法让他开口。”
毕云鸣看了她半响,又替她倒了杯茶,说:“公主是想......”
珈蓝抿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珈蓝说:“那小倌长得,倒像是一人。”
毕云鸣躺回座椅上,目光望着桌上的酒杯,眼前骤然浮现鹤逐尘的模样,那张让人心生恨意的脸,不免心生愁绪。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
那天也是鹤逐尘破天荒的走出了囚禁他这么久的牢笼。当他看到外面新绿的时候,那一刻觉得,外面真好。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阳光。
被日日夜夜关在地下,让他一时眼睛有些适应不过来。直到眼前事物清晰,映入眼帘的,便是镜安王府后院的那一池莲花。
那池花了重金打造的莲花池。
红红绿绿映衬在水中,破淤泥而出,那莲花,皎洁的如同新月。他记得,这样好的莲花,小时候,他见过一次。
那时他不过舞勺之年,他跟随他表兄游历他国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赠给他一朵翠莲。不过后来匆匆一别,连留个姓名的机会都没有。
身后守卫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被人领着去见毕云鸣。那个场景,让他记忆深刻,后来甚至一度回想起,都觉得头皮发麻。
那是场鸿门宴,又或者可有说,是一场针对他的宴会。赴宴的,全是王城里的公子哥,又可说,是一些官宦家族的纨绔子弟。
陈克塔瞧着坐在首位的毕云鸣,说:“今日小镜安王邀各位来看戏,不知看得哪一出啊,是莲花楼的名曲《山恨怜》还是大家最爱的《筘衣施》啊?”
此话一出,引得其余人大笑。都是些酒肉之徒,脑子里的那点花花绿绿都不尽言下。
毕云鸣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大笑:“各位,这不就来了。”
众人朝门口齐齐看去,只见鹤逐尘着一袭月白,因为长久被关在地下,皮肤白的夺目,竟让在场的女子都自愧不如。
面对出现在席间的这样一位美少年,众人都惊叹不已。
“小镜安王,这是你哪里寻来的,竟生得这般好看!”
陈克塔本来没认出,直到看清来人手腕上的那串碎骨链,他惊讶地看着毕云鸣。
毕云鸣大笑着说:“各位,这位就是鹤明轩之子,鹤逐尘。”
此话一出,堂下顿时安静起来,随后就是低声私语。
鹤逐尘就像置身虎穴,被这些人用话语,用目光死死钉在墙上,让他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