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无谶立在檐下，看着池中游鱼，如今入了秋，天色渐冷。

珈蓝几步上前，笑问：“法师身体可还好？”

“多谢公主挂心，已无碍。”昙无谶颔首行礼。

“法师受伤原因在我，今日难得有空，特来看看。王兄已在院中备下酒菜，我来邀法师一同前往。”

昙无谶转了转佛珠，说：“好。”

“那日的杀手公主可知是何人派来的？”

珈蓝的发被风吹动，她笑容不羁，“知道。我已经派人处理了，法师不用担心。”

昙无谶的袖袍被吹开，看着面前茶杯，似有所感。

“公主，你是不是经常这样？”

珈蓝抬头看他，才明白他的意思，她轻笑：“习惯了，生的是这个身份，便要背起这个责任。弱肉强食，他们不会放过我，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又叹了口气，“法师，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这些出家人的，没有这多么事情叨扰。”

“万事万物皆有命，各自不同。”

用过晚膳，珈蓝去了趟镜安王府。

毕云鸣正在庭院中练剑，他武艺高超，剑风逼人。珈蓝瞧了一会，自顾的坐到一旁的亭子里喝茶。

他身手不凡，一身的好武功全是他哥教的。若是想起来，珈蓝倒是和毕煜川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了，当时他哥也不过十五六岁。

毕云鸣和他哥长得很像，不过，比他哥活的洒脱些。

“公主不好好养伤，怎么来寻我？”

闻声，毕云鸣已经坐到了她面前，他饮了口茶。

珈蓝无所谓状，岔开了话题，“上次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

毕云鸣眸光一深，“我调查了当年所有的卷宗档案，发现涉及溪山之战的所有记录都被处理的干净，没有任何记录。连当年一些涉及里面的人物信息都被抹掉。还有，关于骑兵都督哈罗的卷宗，我发现被改动了，而且，据我所知，哈罗之前不过是小兵，是什么原因让他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升职又担任了当年溪山之战的先锋。而且当时所有人都知道，鹤明轩和哈罗关系是很好的。”

珈蓝想了想，说：“卷宗档案是由天禄阁的大臣所管理，最后又会送去给我阿爹过目再行进行封存入阁，外人是接触不到的。卷宗被改，唯一的可能就是天禄阁里面的人干的。至于哈罗，他不过颗棋子。但这颗毒瘤已经很深，我们需要挖出来，连着他这些年的错根，都除掉。”

“听公主这样说，看来，是知道些什么了？”

珈蓝笑，“他的背后是龟兹和匈奴。”

“什么？”毕云鸣惊讶，“他一个小小的骑兵都督背后的人竟然这般复杂。”

“他是辛译放在匈奴的探子，后来又被匈奴放到鄯善，所以，当年的事背后是龟兹和匈奴一起串通的。他们两国，是想一起吞并鄯善。”

这一刻，毕云鸣算是明白了其中要害。

那既然如此，是不是说明鹤明轩的事确实有蹊跷。

珈蓝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当年鹤家满门惨死，这其中，鹤明轩是否真的勾结哈罗，我们还得再查查。不过现在既然知道背后的人是谁，那就方便多了。”

“公主，”毕云鸣欲言又止。

珈蓝看他，“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帮你做这些？”

她神色肃穆，“我与匈奴和龟兹的恩怨多着呢，当年，牧王府被灭，我阿娘受辱，与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毕云鸣其实是知道关于珈蓝阿娘的事的，但不多，他也只知道珈蓝当年遭逢了一场劫难，最后还是他爹毕升和王上去救出来的。也因此，毕云鸣和珈蓝自小认识，关系不错。

珈蓝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在所有事情彻底水落石出前，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鹤家的关系在里面很复杂，至于鹤逐尘，他除了姓鹤，要说起来，还真与鹤家关系不大。”

“可我哥，确实和鹤明轩有脱不了的干系。他姓鹤，就有责任。”

珈蓝含了口清茶，想了须臾，咽下去说：“这些事，我们只能暗中调查。如果要彻底翻案，那还需要时机。”

“这我知道。”

珈蓝从镜安王府出来后，去东市逛了一下，才回宫。

方才梳洗完毕，就听到侍女来传话，说端妃娘娘出事了。说是有人告发端妃和人有染被此刻，王上正大发雷霆。

“可有说是谁告发的？”

侍女摇头，“但从芳菲殿宫里传出来的是有人将端妃和化兴寺里念空和尚来往的书信呈交给了陛下，而且，好像其中，还牵扯到了公主。所以王上，要传唤公主过去。”

绿芙示意侍女退下，瞧了眼珈蓝，“公主，这事怎么会牵连上公主？”

珈蓝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

“走，去看看。”

此刻大殿里，端妃跪在地上，旁边还跪着一个小和尚。安归面前的桌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书信。听说，是这个小和尚告发的端妃。

珈蓝瞧着这小和尚，有些眼熟。她突然想起，他不就是那天晚上坐在水池边的那个小和尚吗。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告发了端妃。

“阿爹。”珈蓝颔首。

“今日传你来，就是问你，那日刺杀你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她还是......

“这个小和尚告诉本王，说你在化兴寺遇刺那晚，是端妃指使念空做的。寺中的和尚不知道，就是因为受念空威胁。”

珈蓝向来小心，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就看到了站在一侧的罗鸠。罗鸠点头示意，她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的，刺杀女儿的人正是端妃娘娘指使的。”

“臣妾没有，王上，珈蓝在诬蔑臣妾！”

“放肆！”安归将一沓信封扔到端妃面前，“你当本王是傻子，这上面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亏本王上次还相信你，没想到你竟敢骗本王。”

安归这人不容易生气，但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那是非常危险的。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本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本王疼惜你，爱你。可你就是这般报答本王的。端妃，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上，臣妾错了王上，”

安归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珈蓝都是本王的女儿，你竟敢下这般毒手。”他几乎是面如死灰，“来人，将端妃打入牢中，择日赐死。”

其实珈蓝看得出来，他不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更多的是生气端妃对他的背叛。

“不要，阿爹！”

众人看去，只见珂玥跌跌撞撞地朝大殿跑来，她跪在地上。

“阿爹，求您不要赐死阿娘。无论阿娘做错什么，可她终究是为您养育了两个孩子，没有功劳有苦劳。如今更是病重缠身，没有几日可活了。阿爹，求你了。”

“珂玥，你不要惹本王生气。”

端妃此时已经不再祈求什么，她笑了笑，“珂玥，不用这般。阿娘没几日可活了，提早了些又怎么样，不怕的。”

“阿娘......”

珈蓝看着这一幕，不禁嗤笑，现在知道后悔，那当初做出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日。自己被她们母子折磨这么些年，现在得到的都是报应。

因果循环，这道理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