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病房聊了一会儿,温煦站起身,轻声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和顾叔叔先走了,白白也早点休息啊。”
徐起白站起身,“好,我送你们,阿姨和叔叔早点睡觉,好好休息。”
徐向东也站起身,去送他们两个。
送走两人后,父子两人在病房里面面相觑。
徐起白揉了揉眼睛,“爸爸,我去写作业了。”
徐向东摇摇头,“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而不是写作业。”
徐起白抿了抿唇,“可是我休息不了,我必须找点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不然我会一直乱想,会控制不住去想最坏的结果,我会崩溃的。”
徐向东微微叹出一口气,伸手揽住自己的儿子,轻声道:“先别学习了,和爸爸聊会天。”
徐起白被徐向东带着坐在病床上。
按住儿子后,徐向东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开口道:“白白,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状态和十几年的你爸爸一模一样。”
“你妈妈生病的时候,爸爸也是,每天以泪洗面,不想让你和你妈妈发现,都是自己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地哭。
我以为你妈妈没有发现,其实你妈妈早就发现了,爸爸的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你妈妈一眼就能认出来,只是,妈妈为了爸爸,瞒着不说罢了。”
徐鹏眼眶微红,“你妈妈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勇敢果断,善良聪明。”
徐起白抬眸看着徐向东,静静地望进徐向东那一双充满悲伤的眼睛。
徐起白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玻璃瓶,放在手心里摩擦。
“这里面放着爸爸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爸爸和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是什么,现在爸爸告诉你。”
徐起垂眸看着男人拿在手里的玻璃瓶。
这个瓶子是爸爸花重金打造的。
里面放着妈妈送给爸爸的礼物。
可是他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自从五岁那次意外之后,之前和爸爸妈妈一家三口相处的时光都被他封锁起来了。
越是回想那段时光,他越是痛苦憎恨。
爸爸居然背叛了妈妈和他。
过往越是甜蜜,越衬得现实痛苦。
所以,徐起白把那段时间封存在了自己的记忆深处。
直到那天,林泽叔叔找上他对他说了真相。
以及,告别完林泽,他马不停蹄找到徐鹏去验证,确认爸爸没有背叛妈妈。
这段过往的记忆才逐渐被他翻出来。
眨了眨眼睛,徐起白想起,小时候的时候,他坐在爸爸怀里,从爸爸口袋里放下了这个玻璃瓶。
他拿起来,兴高采烈地问两人这里面是什么,可是两个人都不告诉他。
他怎么对两个人撒娇,两个人都不告诉他,只是看着他笑。
徐向东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轻声道:“白白是不是很好奇这是什么?要是白白好好休息,爸爸就告诉你。”
徐起白抿了抿唇,轻声道:“爸,你不用这样哄我,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你告不告诉我,我都要坚持我自己的想法,我现在是不会去休息的。”
徐向东轻轻叹出一口气,“那好吧。”
说完,男人把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的口袋。
徐起白抿了抿唇,“爸,妈妈离开的那段时间,你怎么挺过来的?”
徐向东动作一愣,思绪回到看到柳青黛留下的遗书的时候。
嘴唇轻轻翕动,徐向东缓缓道:“硬熬,而且,你妈妈太聪明了,他怕我去找她,给我留下了遗书,告诉我她给我留了东西放在书架上,我要是想看,就必须答应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抬眸看着徐起白,徐向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妈妈太聪明太了解我了,她知道,我是不会放弃去看她留下的东西的。”
徐起白轻声道:“爸,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直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躺在手术室命悬一线时,徐起白才彻底体会到爸爸这些年的辛苦与难熬。
两个人在病床聊了一会儿,徐起白起身去桌子前学习。
徐向东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要求他送过来两个被子过来。
徐起白闻言扭过头,“你要干什么?”
徐向东笑了笑,“我打地铺,留在这里陪着你。”
徐起白蹙眉道:“打地铺,你身体能受的了?家里床那么舒服,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地铺啊?”
徐向东笑了笑,“没事的,爸爸身体好着呢,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白白不用再劝爸爸了。”
他要留在这里,守着儿子。
他怕儿子干出傻事。
徐起白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你睡床,我打地铺吧,我要学习到很久,睡不了一会儿,我打地铺就好了。”
徐向东愣了愣,他只是想守着儿子,可不是来打扰儿子休息的。
连连摆手,徐向东摇头道:“爸爸打地铺就好了。”
徐起白看着他,静静道:“回家睡和在病床上睡,你只能选一个。”
徐向东微微叹出一口气,“那爸爸回家睡觉吧,不过,你要答应爸爸,不能干傻事。”
徐起白握着笔的手一顿,惊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你之前经常想干傻事,这一年多才好起来,别以为爸爸不知道。”
徐向东眼睛红红的看着儿子。“爸爸每次都知道,只是每次都忍痛不敢戳穿你。”
“现在不会了。”徐起白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爸爸,“爸爸,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干傻事了。”
“之前干傻事,是因为我找不到她,觉得人生无望。”
“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她了,我不会再去干傻事的。”
“我相信,她肯定会醒来的,我们两个约定好了,一起考清华做校友的。”
“她这人从小说话就算数,她是不会骗我的,她肯定会醒来的。”
-
在医院待的第三天。
温初还没有醒来。
徐起白坐在桌子前刚把前两天的考试试卷写完。
有人敲了敲他的门,徐起白打开门。
是江述和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徐起白为两人打开门。
江述看着他,缓缓解释道:“班主任说要过段时间再待我们来看温初,我等不及了,求着我姑奶奶带我来了。
温初之前在我姑奶奶看过病,不过姑奶奶她从不会透露病人的隐私,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我想,温初既然在人民医院,那我姑奶奶肯定知道温初在哪里,求了姑奶奶三天,她才答应我,不好意思啊,贸然拜访。”
徐起白摇摇头,“没事的,进来吧。”
江奶奶刚抬脚走进病房一步,接而扭头看着跟着她进来的江述,笑道:“小述,你先出去一下吧,我和你同学单独说会话。”
江述愣了一下,随即乖乖点了点头,还体贴的给两人关上了门。
看着门关上,江奶奶笑了笑,坐上徐起白给她搬过来的椅子。
徐起白坐在对面的椅子,轻声开口道:“奶奶,你要和我说什么呀?”
江奶奶温柔地注视着徐起白,缓缓开口道:“小煦什么都和我说了,原来你就是曾和初初一起玩耍过一个月的小男孩。”
徐起白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江奶奶口中的“小煦”是温初的妈妈,点了点头,徐起白答道:“是我,奶奶,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江奶奶一下子笑了,“我就说初初之前肯定是碰到刺激她的人或者事物了。”
徐起白疑惑地看向江奶奶。
江奶奶温柔地笑了笑,“小煦都和我说了,既然你已经知道初初失忆的事情了,那奶奶就和你直说了。”
徐起白郑重地坐直身子,“奶奶,你讲。”
“初初对自己失忆这件事情反应特别强烈,一直想恢复自己丢失的记忆,之前给初初看病的很多医生都理解不了初初。
初初特别伤心,后来小煦便不让他们给初初看病了,把初初带到我这里来了。
我私下和小煦说过,初初那么想恢复丢失的记忆,肯定过去有初初十分不想忘记的人或物,我建议小煦好好的想一想,然后把这些人或物带到初初面前。”
徐起白心口像被针扎了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原来,她曾那么痛苦。
江奶奶慈祥的看着男生,“然后,小煦向我说起了你,小煦说初初遇见你的时候才四五岁,但是已经过去十年了,她找不到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爸为了保护我,把我的消息隐瞒了。对不起。”徐起白颤着声音,语无伦次的道歉。
“没事的,孩子,不用内疚的。”江奶奶慈爱道,“初初刚上高二的时候,那段时间特别频繁的来我这里看病,那段时间,是不是你开始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啊?”
徐起白一愣,原来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去过那么多次医院。
每一天都在默默地忍受着失忆的痛苦和焦灼。
这些,他全部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心脏传来剧痛,痛的他无法呼吸。
眼睛红红的,徐起白点了点头,“是的,高二的时候,是我们再次重逢的时候。”
江奶奶点点头,“那就没有错了。”
江奶奶抬眸认真地看着男生,轻声道:“困扰奶奶很多天的问题,奶奶终于找到答案了。
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即使隔了十几年,也不会有丝毫减弱。
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无论世界如何运转,两个彼此思念的人还是会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