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实上我们并没走到那种必须依依惜别的地步。

我们的队内通讯一直保持着畅通，但由于之前都是面对面的状态，没人会想起来使用它，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队伍】维利特：放心，我是个成熟的大人，遇到危险会自己呼救！

【队伍】银枝：请保重维利特，我们会实时发出行程。

【队伍】波提欧：他宝贝的，我们一定会很快回来。

【队伍】银枝：维利特，还有件事需要你留心，留在伊特兰的期间，女王应当会继续安排人与你接触，那位凯兰先生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或许你得费些功夫来应付他。

【队伍】维利特：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并没等待多久，我在将整个房间搜查了几圈后，就看见了站在窗台前向我打招呼的凯兰。

“这间房子怎么样？我特地为你申请的。”他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狐狸。

“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反问。

“字面上的意思。”他说得理所当然。“只要你不是「永恒」的敌人，就不会是伊特兰的敌人。”

我站起来，保持着和他视线平齐的高度：“所以你们是怎么判断这一切的？”

“这一切都是「芙尔涅」的预示。”凯兰如此说，就好像先前那个对我们阴阳怪气的人和他毫无干系。

看见我眼里的警惕，他继续开口：“放松先生，或许你愿意到院子里来，我会告诉你些东西的。”

好吧，我带着满腹的疑虑向他妥协。

在银枝和波提欧离开后，女王再次进入古老的洞穴推演。

这一次她出来的很快，但她却看见了除我们以外的另一场「变故」。

有人改变了「未来」。

那是两位结伴而行的青年，其中一个是带着石膏头的学者，另一个的样貌也十分出众。凯兰用非常多的华丽词藻夸赞他们的形象，甚至连银枝和波提欧的美貌也都被提及。

按照描述，他们应该是拉帝奥教授和砂金领导无疑。真不愧是阿哈，或许坠入10000系统时魔咒的，不是只有我们三个倒霉蛋。

我对别人的冒险感兴趣极了，或许这能帮我们揭开谜团。

我发现自己开始逐渐领悟到冒险的真谛——你可以毫不在意地和真相与结局擦肩而过，但当你是试图穿过这片充满着雷暴和迷雾的危险海域时，就成为了某场冒险的开端。

而这，或许可以从某句微不足道的催促开始：“请结束夸赞他们的样貌，然后继续说下去好吗?”

“何必如此着急，惊世骇俗的东西，多少得先来些铺垫不是吗？”

【那两个人，在几百年后的伊特兰。】

凯兰来找我的目的，正是在女王的授意下，调查我们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为这大致相同的出现时间。

“我想大概不是他们的出现惊世骇俗，而是他们的所做所为或者某些发现吧。”

对于这样的试探，他并没否认。

“要知道我维利特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好在也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好糊弄。”我只能提醒他，“虽然我的同伴们不在这里，让我的处境显得有些被动，但我的脑子目前为止还没生锈。”

「永恒」是如此的脆弱，只要有一丁点细微的变化就能打破它。更何况我已经知道，女王的动机一直都是维系「永恒」，再加上凯兰还能卖关子的态度，这只能说明，他们带来的变化是正向的。

甚至，我愿意大胆地推测——银枝和波提欧也在某种程度上，为伊特兰带来了正向的变化。

所以，这一次，谈判的优势在我。

“如果想从我的嘴巴里知道答案，就共享你们的消息。”我看向他，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努力不让他听见我有些颤栗的牙齿，“否则我愿意接受女王的荣誉决斗。”

“既然我能被留在这里，说明你们也看出来了，我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我的英雄朋友们却并不轻视我。”

“若我的生命计时永恒地停留在这里，我相信他们会对整个伊特兰发起决斗，即使是温柔的银枝，也永远愿意为他普通的朋友举起长枪。”

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噢！这真是的！该死！

我几乎是在这个刹那率先说服了自己，相比于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我是足够的幸运，因为我已经见过「美」了。

这是很难形容的情绪，但当你意识到它的时候，会觉得心脏瞬间被填满，那种漫溢的幸福感甚至会让你因为惊讶和欢愉而微微睁开嘴巴。

「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我宣布我认同你的存在，并信仰「美」，因为银枝是「美」的。

“所以，要和我做这个交易吗，比如我猜，他们应该会提及星际和平公司有没有接触过这片土地，如果能让我看见的话，或许我知道比你们希望我能说的还要多。”我向凯兰伸出手，露出金牌推销员的自信。

等一阵带着铃兰香气的风吹过的时候，凯兰绢白的手套握住了我的手。

“我答应你。”

这是另一个十分漫长的故事，要从这个星球的诞生之初开始记录。相比于先前的只言片语，它要详细得多。

「永恒」星神芙尔涅的真身是这个星球的地核，祂在星球上还没有生命的远古时刻就完成了飞升，称为寰宇中的众多星神之一。

曾经的星神必现在要多得多，在宇宙漫长的演化中，祂们之中的一些因为各种意外陨落、吞并，也有一些选择从宇宙中退隐，偏安一隅。

芙尔涅也是因此将这颗星球与世隔绝，专注于培育一个自己所喜爱的「永恒」的世界。

每一任经受考验的统治者都能在祂的授意下窥见命运，并以祂的意志而坚定地将结局往「永恒」的方向谱写。

直到在一位女王的任期内，她在占卜的结果中，看见了足以吞灭整个伊特兰的火焰。所有华丽、昂贵的财富与生命全都付之一炬，这里是全体伊特兰人最后的墓地。

为了改变这个结局，伊特兰人花费了近百年的努力，直到那位自称是学者的家伙找上门。女王经过千万次占卜，终于在接受这位学者的条件下，找到了唯一一条能拯救伊特兰的结局。

“只可惜那位学者并没有我们想象之中的卓越，我看过女王的手札，她推测那是一位冒充的「天才」。”

这个庸人虽然十分勤勉，夜以继日地扑在实验上，但他的成果却始终无法奏效。直到某天，他的生命燃尽了，也没能做完那个号称能带来「永恒」的夜莺。

这一任女王最终心灰意冷，将自己封闭在那间用于和芙尔涅链接的洞穴中，直到彻底死去。

后来的每一任女王都被迫背负着「永恒」终会瓦解的秘密，而不断地遭受不可言明的折磨。她们对「永恒」的信仰越强烈，这种感觉也如指数般增长。

她们当中的一些人甚至做出了偏执的行为，例如将某个村庄作为试点，尝试投放那具钢铁做的夜莺，但后果却是如鲜血般残酷。

“或许你会好奇，为什么「永恒」的国度，却注定走向毁灭。”

“我们可以培育出花期足够长的鲜花，却不能改变不断衰老到自身，伊特兰人的平均寿命不短，但却有很多人走向了误区。”

他们会在某天照镜子时，无意中发现自己眼角的皱纹，和藏在发间的银白色，随之而来的是逐渐力不从心。

一些人会将这视作对「永恒」的背叛，而悄然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观念在前几百年间尤为突出。

我脱口而出：“但衰老不可避免，谁都会有这一天。”

“他们害怕的不是衰老，而是时间走在了「永恒」的前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出过几任专横的女王。她们认为将有这样想法的子民杀死，是在帮助他们停留在「永恒」的那一瞬。这就是荣誉决斗的由来。”

“我到访过许多个星球，这是我所见过最糟糕的死因。”

如果伊特兰人以时间为坐标轴来看整个人类群体，只要人类一直在这里延续着，不也能代表他们身而为人的「永恒」吗？

如此相比，夜莺神似乎也沾满柔情。

“这就是为什么女王无法当众将这些内容说出来。”凯兰折下他盯着好久的那株花，将它压进随身携带的一本书籍中，“这本书送你了，我会设法说服女王的。”

等他这样说时，我却稍稍显得有些不自信地反问：“需要多久？”

“在书中的铃兰花彻底干透之前。”凯兰带着我的期待走向远方。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刚才和他交涉时，我为了让自己看着像个成熟的冒险家，一直端着语气说话，几乎都快装不下去了。

迫不及待回到房间，打开队内通讯。

【队伍】维利特：银枝！波提欧！你们在不在！果真让银枝说中了，凯兰很快就找上了我，并且透露了一些重要的发现。

我将那些事情复述了一遍，因为这个是加密通讯，所以并不担心会被看见。

【队伍】银枝：维利特你那边情况如何，现在是否安全。

【队伍】波提欧：嘿，他宝贝的，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够理解不了那些人偶了。

【队伍】维利特：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银枝、波提欧你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但队内通讯迟迟没有回应，我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直到五分钟后，我才收到了银枝的私人通讯——“维利特关紧门窗，找个坚固的掩体躲起来。我们刚刚看见「夜莺神」有异动，在袭击了郊外的几个村庄后，此刻正飞往伊特兰城的方向。”

“祂现在极度危险，告诉我你的地方，我们正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我赶紧遵照他的嘱托，靠在刚关严实的门上，面色吓得发白：“我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面向西边的窗户，能看见花园中最大的那个喷泉。”

“银枝——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扑咚，“我相信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请在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维利特，我以纯美的名义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