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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正式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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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如云交代过去的只是一个临时的课堂表演,用于开讲前活跃一下气氛,顺带加深一下对于这篇课文的理解。虽然负责的学生们都很优秀,但是他们到底是没有经验的高中生,她没有对话剧的效果抱有太高期待,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

首先上场的是林侍萍和于朴园,让她意外的是,这些学生选择了反串,陶如云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反串是很常见的表演手法,便只是笑着随坐在座位上的同学鼓了掌。这群孩子还不知去哪里租借了服装,全身上下都服务于角色,做得很妥帖。

等到独白开始的时候,陶如云惊叹了一下,这确实是反串,但是是整个剧本的反串,原本的男性角色换成了女性,而女性换成了男性,扮演鲁侍萍的是一个平时默不作声的男生,是陶如云看他作文里的想法很独到,便想着将人拎到台前来,锻炼一下表达的。眼前这个侍萍演技有些生涩,但是话语里的苦闷,释怀以及对亲身儿子的思念都表达得很好。

于迎芝也是同样,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坐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拿出了坐在家庭主位的气势,眼神凌厉,明媚的容颜也沉淀下来,说话也带着慢悠悠的气派。虽然有点模板化,但是整体来说像模像样地演出了一个家庭的掌权人。

还有靳河编的词,很有几分原作的意味,又结合自己的想法大胆创新。陶如云看了一眼台下的靳河,这个平时阴沉沉的男生此刻也双目有神地盯着台上,紧张又兴奋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即便在陶如云面前表现得再怎么成熟,终归还是藏不住偶尔流露的喜悦和固执。即便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挑起半个家,但是他终归只有十五岁,观念和心智都没有完全定型,还在肆意生长的年纪。

台下的同学发出了感叹,他们或多或少提前预习过,即便没有预习过,也看出了其中身份的错位感。而剧本里林侍萍的扮演更是将其中的哀戚放大了,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靳河要的就是这种违和感,他需要看话剧的人明白,这样的扮演是不对的,不符合历史的,再引导他们去思考,女性在那时候的处境同样也是不对的,不应该的。

陶如云看出来了,眼里的欣赏之意渐浓。

再之后是繁漪和秋萍的上场,他们切的是另一幕,于朴园和林侍萍在台下候着,也没有松了戏,二人仍然沉默相对,于朴园冷着脸色,林侍萍的神情也不变,不至于在台下就脱了角色的壳子。

祁繁漪的独白更是惊艳,欲语还休的羞涩感,言语中不经意透露出角色的大胆,又暗含害怕事情泄露的隐忧,台词没有一板一眼地按照原著的刻画,而是揉合了拍腿等较为豪迈的动作,使得观众不会觉得这是套路式地将人框定在一个模板里。祁繁漪是个嫁入古宅的富家公子,祁绎的脸应该被于迎芝修饰过,同样也有些暗沉之气,但是他的五官又很好地保留了繁漪与这古宅截然不同的天真和纯洁。

秋嘉年没有独白,全程坐在祁繁漪身后,只留了个后脑勺,象征着他实际上对这件事的排斥和回避。在祁繁漪一声声恳切的“他爱我吗”之下,秋嘉年所饰演的秋萍也不为所动。只有祁繁漪的声音越来越高昂,秋萍才开始有所动作,但也只是一个面向祁繁漪的侧脸,声音由弱变强:“我爱你吗?”

而祁繁漪的质问声逐渐由强变弱,从暗含对峙的意味,逐渐到处于弱势的恳求。

他们的声音就像咏叹,又像在跳着华尔兹,一来一回,一强一弱。在此刻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知道了这里的秋萍只是祁繁漪的想象,他询问秋萍的问题,连他自己也没法回答。

最后属于祁繁漪的声音彻底消亡,秋萍的最后一声“我爱你吗”,如同是嘲讽一般的嘶吼。祁繁漪眼底起了泪光,像是金丝雀在发出最后的绝唱,他缓缓抬眼看向观众,打破了第四面墙。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的声音在颤抖,但是夹杂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坚定,“你是我的爱情,是我选择的坚贞,是我的自由。”

即便翅羽和牢固的金笼对比起来太过脆弱,但他依旧在一刻不停地挣扎。

陶如云也被这眼睛里所蕴含的生命力震慑住了,一时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那个温和乖顺的学生,还是在绝境中拼死挣扎的祁繁漪。她原以为在这不长的时间里,这幕话剧会倾向于选择更加平面化的表达方式,一切却恰恰相反,即便节奏有些仓促,在短短的时间里,呈现出来的都是藏在身份之后的,角色自身都可能没有意识到的品质。

靳河的改编固然功不可没,但要得到这样的演绎,势必要演员的理解来托底。

秋嘉年转过头来,从祁繁漪心里的秋萍转化为现实中的秋萍,方才的疾声厉色瞬间收拢,祁繁漪毕竟还是他名义上的长辈,野兽将冷漠的獠牙收起,面上装的是刚正谦和的壳子,秋嘉年在用词和动作上有明显的收势,演技比祁绎差了一点,但是却恰好能将那种漫不经心表现出来。

相比起祁繁漪的炽烈,秋萍要冷静得多,他或无奈地规劝,或隐忍地威胁,对待繁漪的示爱,他想到的是以后,是自己在宅里的地位,是临于头上掌握大权的于朴园。

秋嘉年将一个伪君子饰演得很好,在敷衍地诉说爱语时,他眼里闪烁着触动的光,那是一种小人得志,对于战胜了自己的父亲,对于轻易地笼络了一个女人的心。在感到负担时,他又变得有些心虚,强压着自己的焦躁不安。

靳河为了让话剧不落入哗众取宠的俗套,没有让男性角色强行穿上并不适合的女装,而是给剧本里的人都选了现在看来偏中性的衣服,秋萍角色也没有要求性转。因此对于秋萍的改编有些生硬了,这边的解读可能要藏得更深一层。即便同是男子,也存在类同的欺压,真正的不对等并不是源于性别,而是所占有的权力。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男性和权力划上了等号,极端的权力倾斜造成了封建社会后期的畸形现象。

靳河咬唇有些难堪,在短短几天内,他也没法把这个漏洞补全,也不想让这个主题喧宾夺主,打乱了原剧情的完整性。他暗暗看了陶如云一眼,班上同学似乎没看明白,但是陶如云看懂了,她冲着靳河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靳河愣了愣,松下一口气来。

即便是自己监工,路雯也暗暗有些心惊。她在预习的时候并不是很喜欢繁漪,给她粗糙地冠上了“恋爱脑”的标签,可能是贾怡然提出了性别议题,她也会不自觉地反省自己。路雯发现如果是由女生饰演繁漪,她对繁漪的恶感可能更甚,但是如果繁漪是个失足的,被禁锢的男子,自己却不由得怜爱起来,连带着那几天看着祁绎都有些脸红。

等到正式演出这天,她才将这个问题好好翻出来问自己,为什么会不一样?

秋嘉年的表演是循序渐进的,随着剧情的发展,秋萍的真面目也逐渐显露出来。他戴着黑框眼镜,说话间有学者气度,但是唯独在不用太费心表演的孙四凤面前露出端倪。他认为孙四凤懂得不多,摆样也不用太用心,这才让骨子里的专横,善妒和冷漠暴露。偏偏孙泽成又将四凤的天真演了个十成十,除了有些不聪明的感觉,承秋萍的戏承得很好。

在剧本中,秋萍是更爱四凤的,舞台上也呈现出来了。因为有前面对繁漪的态度以及于朴园和林侍萍的经历相对比,台下观众也逐渐从美好的爱情幻象里回过神来。他或许当初也是这样对繁漪的,而于朴园当初也是这样对林侍萍的,观众越是感觉虚浮,台上周萍说爱说得越频繁,这是只属于旁观者才能看穿的泡沫。

他当然爱,但是他的爱值几个钱?

靳河暗暗看着,同样发觉有些问题一直存在,秋嘉年看着孙泽成的时候能正常发挥,但是在祁绎面前却经常失控,面上表情是像了,眼底的情绪也不知道藏一藏,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祁绎,在不经意扫过台下的时候情绪没来得及收拢,靳河听到周边的女生发出小小的呼声。

靳河看着前排女生凑过去悄悄跟她同桌说:“我觉得秋萍是有苦衷的。”她的同桌也点头表示肯定:“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祁繁漪对视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磁场。”

对于这个,靳河两腿一伸,摆烂了。

孙四凤上台了,孙泽成罕见地有些紧张,他偷摸看了靳河一眼,靳河没明白他的意思,半晌醒悟过来,等到孙泽成再递来求助的眼神,靳河点了点头,表达了对他的肯定。

孙泽成演技一般,但是这几天辛苦排练的劲头很认真,每一个词的重音,停顿和情绪都来请教了靳河,可以说是靳河手把手教出来的。大概是这样孙泽成铆足了劲,觉得不能让靳河的努力白费,放下了手机,背台词背到后半夜,非要将每一句话都捋顺了。因此尽管上台的时候有人在笑,但是演到后面,所有人都看出来他的认真,便也沉浸到孙四凤这个角色当中了。

方清饰演的鲁大海也让人眼前一亮,尽管有些词是她自己临时补的,还带着一些地方的口音,却殊途同归地迎合了角色要求。她的亮相时间不长,穿着一身短打,头上扎着汗巾,方清大概觉得她不该演得太轻松,还去太阳底下站了一会,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浓眉倒竖,怒目圆睁,对着于迎芝饰演的于朴园呼喊着工人的诉求。

原作中鲁大海主要展现的是工人阶级的反抗精神,强化的是一种阶级冲突。这里的方大海也是一样,方清的眼里有没有被污染的野性,这几天也振奋起来,像只威风凛凛的虎兽。原著里的鲁大海也曾愧对母亲,久不归家,这里靳河将方大海改做了一个充满热血的理想主义者,将公平放在了第一位。这样的理想是伟大的,但也是单薄又缺乏血肉的,并不接地气的领导者,莽撞的领导作风,只会迎来原作中工友复工,被背叛的下场。

靳河倒是没有过多雕琢这个人物,想着给方清降低一下难度。他塑造了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用年轻的愤怒为公平呼号。方清这几天彩排的时候还在记词,好几次当场忘词,好在于迎芝和贾怡然都有耐性,肯配合着她不断重来。

在方大海的对比下,于迎芝饰演的于朴园更显老成,对方愈是急切,他愈是不以为意,按兵不动。方大海在他面前处处是破绽,更何况刚才一个电话打来,她手里已经有了底牌。

贾冲在旁边气势汹汹地为于朴园辩驳,叱骂方大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贾怡然大概是所饰演的角色和本人最不相像的。贾冲参照原著周冲,善良勇敢,大方直率,和平时文文静静,讲话也细声细气的贾怡然截然不同。她的声音全称拔高了几个度,和方清饰演的方大海相比竟然不输气势。

"你们是迫害我们这些穷人的凶手,你们这群人的财富,都是我们这些穷人用血汗换来的。"方清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激动。她这几天在努力地理解方大海,用台式电脑去看原文的鲁大海,她觉得鲁大海十年不去看母亲是不对的,但是他所奋斗的目标和她是一样的。

突然间领袖忽然就不是那么遥远了,父亲说女孩子不可以当领袖,但是方清觉得,她是可以成为鲁大海的。

鲁大海要的是“公平”,是“不被压迫”,方清在那一刻却因为他的话震慑,忽然明白了自己一直想要什么。

想要在摔倒的时候被安慰,想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卖水,想要打人的弟弟受到斥责,想要自己的房间,想要上一个正常的高中,想要父母公平的对待和同等的爱。

原来领袖和自己这么近,原来领袖就是普通人,原来她也可以是领袖。

“我只要公平,要每一滴汗水都有同等的回报,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资本家的机器,不是你们的奴隶,你们踩在脚下的不只是我的努力,更是我的尊严!”她边喊着,感觉自己也成了在工地上摇旗呐喊、一呼百应的鲁大海,她的眼眶发热,感觉自己站上了当初职高教室的讲台。

他们凭什么打断她的声音,他们都要听到她的声音!

她就是女孩!她就是领袖!

方清觉得她说完这句话后,有什么拢在身上的被打破了,或许她早已经感知到它的存在,只是含着一丝无望的期冀。又或许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天,她便觉得自己要依附于这片天生活。

但是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不是天,而是封闭她的蛋壳,她不想在这温床中死去,就该破壳了。

没有想到请来的外援这么有感染力,在场的同学再次静默了一瞬,又重新打量起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孩,她的身上有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爆发力,她愤怒着,为了工友的背叛,为了艰难的生活,为了公平的理想。

她在这一刻代表的不是自己,是底层求生的工人,是讨薪无果的农民工,是被剥夺了幸福生活的权利的千千万万人。他们其中也不乏渴望知识,渴望去更远的地方看看的人,这一点点攒起来的薪水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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