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铁门被轻轻敲响,每一声扣指都震下来些许灰尘,弥散在月光下,缭绕飞舞。
窗外明月高升,月华流转。秋海棠花瓣随着深秋的风被吹到窗台,纱帘也跟着缓缓飘动。
如果换做平时,竹西会觉得此情此景异常惬意。
但是现在——
她只觉得胆战心惊。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作响,震得她喉咙发涩。
“咚、咚、咚!”
又是三声敲门声,比之前的力道更加沉闷!更加急促!
幽幽的暗夜里,这个声音显得异常突兀,宛若杀人前夕的奏鸣预告。
竹西缩在床脚墙壁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防身的水果刀,指尖用力地发白,刀身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弧光。
“有人在吗——?”
一道模糊的,分辨不出性别的声音透过门传来,闷闷地响在竹西耳边。
她轻吸一口气,不自觉摩挲了下刀把,目光死死盯着那道门。
夜色渐深,浓稠的黑暗让人看不清门口的动静。只依稀辨认出走道灯下,有一团阴影堵住了门缝。
“没人、我,就进来了哦?”
那道没有起伏的声音又响起来,门外的声控感应灯随着他的声音滋滋发亮。
进来?
竹西慌张地环视周围——这里没有任何能供她躲的设施,一旦那人进来她将凶多吉少。
紧蹙着眉头,她隐隐感到手脚发软,大脑嗡嗡作响,狠狠咬一口下唇,痛觉唤醒一点清醒。
她小心站起来,将刀尖对外。
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芯的声音,转动几下。
“咔哒”一声。
门被打开了,推开半扇,发出“吱呀”的声音,外面昏黄暗沉的声控灯打在门前的地毯上。
竹西的心仿佛跳在嗓子眼,她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但是——
门口没有人!
人呢?
竹西眼珠快速转动,没有找到人!
蓦然——
“找到你了。”
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竹西猛地转头。
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出现在窗台上,他双手扒在窗面,腿以诡异的形式弯曲,碾碎了花瓣,张着嘴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视线直勾勾地看着竹西。
卧槽!什么鬼东西!
竹西撒腿就从打开的门跑出房间。夜深的楼道没有人,楼层上下的住户也早已熄灯陷入沉睡。周围是老旧破皮的墙壁,布满了陈旧的涂鸦。
快速从楼梯下去,她的脚步声惊起一盏又一盏声控灯。
小区安静得像没有一个活人,周围隐隐升起稀薄的白雾,远处小区大门的保安亭亮着微弱的灯光,从雾里透过来。
竹西赶紧跑过去。奔跑声响在广场上,寂静的黑暗里,只有草木和她一起沉默。
从保安亭窗口望进去,平日里常见到的那位保安大叔背对着竹西,他带着帽子坐在桌子边,手臂淅淅索索地耸动,看不出在干什么。
竹西趴在窗台,回头看了身后来时的路,没有刚刚那个诡异的人影,她压着声音,语气急促地叫保安:“王叔!小区有变态!”
保安闻言,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竹西看他没有什么反应,有点疑惑,加大了声音:“王叔!你听见没有啊!”
保安缓缓转头,一字一句地问道,“哪、里有变态啊?”
看到他转过头的那一刻,竹西睁大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角一下子流出生理性泪水。
那保安五官竟倾斜错位,眼睛一上一下布在额头上,原本是鼻子的位置,现在张着黑黝黝的嘴。
没有得到竹西的回答,他一闭一合地又问了一句。
“你说,哪里有变态啊?”
……卧槽!
她不敢再跟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说话,径直往小区外面冲。
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让她体能耗尽,逃命爆发出的速度锐减,不得已停下来。
夜里的简安市像一座死城,每一条街道通往的地方,都似保安那张黑黝黝的大口。
她不禁悲从中来,只觉得人生暗无天日,穿越过来简直就是受罪的。
四周只有路灯亮着微弱的光,她路过漆黑的小巷子。不知道有谁在里面,“哐啷!”地发出踢瓶子的声音。
她颤抖一下,默默远离那个巷子,却在转身那刹那,被一双手拽进巷子里的货箱后。
!!!
她的惊呼被摁在那双手里,心跳剧烈,她剧烈挣扎起来。
但随后山涧雪松的气息袭来,她下意识睁大眼睛看去——
是宋别叙!
他把她摁在货箱里,桎梏着她的双腿。熟悉的面容,但触及到他的神情又觉陌生无比。
他的目光冷淡,幽暗深邃的眼神如万里冰川,线条精致分明的脸在黑暗里透着岿然不动的漠然和疏离。
忽而一阵脚步声传来,竹西慌忙转头往外看,只见一个行状怪异的人在道路中间徘徊,他时而匍匐前进,时而四肢飞舞。
瞳孔里只有没有眼白,一双巨大的眼四处晃动着,偶尔望向巷子的诡谲视线,让竹西全身紧绷。
是她在家里遇到的那个变态!
这般诡异怪诞的动作和长相,真的是人吗?它……是在找她吗?
她瞳孔张大,在惊恐中脸上血色尽失,手指下意识抓着身前人垂下来的衣角。
但它似乎忌惮着什么,迟迟没有往巷子里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不人不鬼的东西终于摇摇晃晃地离开。
宋别叙稍稍撤开身子,他用巧劲轻易地就从竹西手里拿到了小刀。
小刀在他手里旋转两圈,冷寂的月光从刀刃反射到他的眼里,如一位嗜血的刺客。
在竹西颤动的视线里,他缓缓将刀尖抵到她的脖颈旁,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颤抖。
“宋……宋别叙……”
少女嫣红的唇嚅嗫着叫出他的名字,似哀求似乞怜。
“嗯,我在。”
他的声音无波无动,左手抬起掌住竹西的后勃颈,拇指似情人般轻轻抚摸她微颤的喉咙和脸颊。她因这动作被迫仰着头,急促地呼吸。
晦暗的眼神凛冽如雪,锋利刀尖瞬息而过。
她的视线化为一片黑暗。
-
“嘀嘀嘀——嘀嘀嘀——嘀—”
闹钟响起,竹西伸出手来按停,她蒙着被子下意识在床上滚了滚,伸了个懒腰,随后艰难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掏出来坐起身。
悠扬的铃声响起,她挠了挠困倦的眼睛,从枕头下搜罗出来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妈妈。
揣摩了会,接听电话。
“喂?妈。”
“阿满,起床了没有?”
阿满是她的小名,从前父母祈望她事事圆满,小名由此得来。
“刚起呢,怎么了妈?”
手机里的女声在早晨显得温柔又有些失真:“今天是你开学的日子吧?这段时间妈妈忙,小言最近刚升上初三,学习任务也很繁重。早上学校里又说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今天没时间赶来送你,你……”
“没事的妈,您看好小言就行,我都多大了。”竹西打断电话里接下来的话。
闻言,女声叹息一声:“阿满,你一向懂事……”
换了只手拿手机,她慢声安抚许媛:“我住的离学校也近,您放心吧,不用专门跑一趟,还麻烦。”
和许媛打完电话,微信响起红包转账的消息声。
在这一个星期里,和许媛类似的电话交谈不下三次,每次都是她各种理由的“有事来不了”,然后再打一笔零花钱让竹西好好照顾自己。
竹西眯着眼看着窗外,思绪微微发散。
——时间线倒回到三个月以前。
那是一个暴雨天,台风登陆,天气恶劣。
雨水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打在玻璃外墙上,她浑然不觉。从电脑前抬起头,时钟显示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时间太晚,单位的同事都已回家。
她疲惫地结束工作。项目紧急通知早不下来晚不下来偏偏要下班后才下来,在心里第三千次痛骂无良的资本主义后,叹了口气,收拾好工位,关掉单位的用电闸下班。
光线很快暗下来,竹西走出单位门的那一刻,再睁眼却已经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四周偶尔闪过数字代码,速度快且变化频繁,让人根本无法捕捉到其含义。
“你好,竹西女士。”
一道带着金属质感的无机质男声突然响起。
竹西被吓了一跳,环视一周才看到身后有一颗白色的光球——
它形状不一,以恒定的速度跳动着,几秒之内就能够从球体变成正方体,又从正方体变幻成六面体。
那道声音正是从这光球里传来。
竹西盯着这道光球,试探性地回答:“你好。”
“首先请允许我向您介绍现状。您经过时空缝隙意外落到了本世界,用你们世界的通俗语言可以称之为'穿越'。”
它话音一转:“但,本世界在你们世界的投影,呈现为一部小说作品。因此您也可以说是穿书了。”
竹西感觉有点离谱:自己一没有跟哪个小说人物重名,二没有因为各种原因离奇死亡,怎么就赶上了穿书大潮?
“你是什么?我还能回去吗?”竹西问。
“您可以将我视为世界意识的一部分。穿越时空缝隙后,无论是什么,都很难再回到原来的坐标。”
“你让我来到这里的吗?”
“可以这么说。”
“你的目的是什么?”
小光球顿了顿道:“本世界是《转学第一天就和校草一起迟到了》,的衍生世界,以剧情演绎为主要目的。您的到来,正好能够帮助我们补充相关角色的扮演空缺。”
这个名字真是如此地简单有力,让人感叹作者的起名水平之高深。
竹西默默地问:“你刚刚念书名的时候,笑了吧?”
“没有。”小光球迅速否认。
“你有!”竹西也斩钉截铁。
“没有!”小光球再次否认。
“你有!”竹西再次斩钉截铁。
“……”小光球变换几瞬,变成一个刺球体,不说话了。
竹西挠了挠头,又不小心在应该严肃的场合不严肃了。她把话题扳回正轨。
事情发生的太快,竹西只觉得不真实,她问:“扮演有什么限制吗?”
忽然想到什么,脑子一抽,激动地又问:“我不会来到这里还要当牛马天天上班吧?!”
“……不用。”
还好还好。
小光球继续答:“大致不偏离你的剧情即可。若导致剧情偏离,恐怕会有排斥效应产生。相对地,若帮助剧情成功演绎,可以给予您一次在法则之内的愿望兑现机会。”
“排斥效应是什么?怎么定义是否偏离剧情?书的剧情具体又是……”
还没等竹西问完,只听光球“嘀——”地一声,随后响起声音:“现在开始传输剧情,请您做好准备。”
一阵数据流围绕着竹西,随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后,竹西就出现在现在这间房子里。
她起身,望着窗外。
温和的阳光从窗边透进来,有微风将白色纱帘吹起。
金秋九月,银杏已初见金黄,几片叶子被风吹下,缓缓飘落在窗台上。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剧情就要开始。
她换好校服,将散落的长发随手扎起,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是一张和穿越前差不了多少的面孔,但17岁的年纪显得青春十足,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充满着希望。
原身的父母离异,各自成家,从高中开始原身就选择自己一个人住在父母的旧房子里。
一个人无忧无虑,这不就是她穿越前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竹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露出甜美的笑容。
诶呀呀,穿越了,成为了高三生,年轻了,她要干点什么呢?
想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