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焱在黑灯瞎火的营帐内找足衣花了些时间，等他来到他们常去的河岸边时，并未寻到徐灵的身影。

他沿着河边走了一段，唤了几声，确信徐灵已不在附近，正要往回走，嘶嘶的风声中隐隐带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呼喊。

停下脚步，司徒焱凝神细听，几个听不清音调的破音穿过层层芦苇后消散在空中。

夜深人静的野外，陌生而破碎的声音，都可能让人产生既恐惧又好奇的想法，但司徒焱一点类似情绪都没有，他提起脚步继续往回走。

惨白的月光照耀在微湿的小径上，每走一步都会留下前一步带起的粘腻泥水。司徒焱垂着目光，脑中不由得又回忆起河边看到的情景。

不对，他突然蹙眉顿住步子，地上的湿泥保留下了所有行人的印迹，但最新的脚印只看到去河边的，却没有往回走的，至少此刻地面没有。

折返会河边，在月光下，司徒焱仔细观察地面的脚印，果然又发现一道新的浅浅的湿脚印往芦苇丛边延伸。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刚刚的人声...

司徒焱拨开芦苇，焦急地往里走，在又听到几声熟悉的呼救后，脚下踢到了一个木盆。

芦苇丛外的情形让他目眦欲裂，徐灵正被人压在地上殴打。他悄无声息地跨出芦苇丛，从身后勒住站立着的男人的脖子。咔哒一声，男人甚至没反应过来便被扭断脖子断气了。

司徒焱像复仇的恶灵一般伸手掐住跪在地上男人的脖子，将男人的头往一侧用力一掰，第二个男人也悄无声息的死了。

连续两个同伴的异样引起了另一侧男人的警惕，他停下动作，想要看清来人时，颞骨传来的猛烈撞击让他立即丧失了意识。

徐灵身体一抖，打开伸过来的手，颤抖着手粗喘着胡乱抓起被褪下的裤子往上提。

“阿灵，是我。”司徒焱的语调中带着少有的急切。

飘渺的声音如从天边传来，徐灵的眼珠乱窜，一时竟不能落在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庞上。

那人又轻轻唤了徐灵，徐灵一激灵，所有的感官霎时回到了身体里。他看清了眼前之人是谁，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心头先一步涌上一股恶心。

胃里翻腾出的东西涌入嘴里，徐灵在最后一刻推开司徒焱侧身干呕，腹部的压力让存留在胃中的一切都争先恐后地往上翻。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将胃酸都吐出来的徐灵终于恢复了大半神志，他抖着手将一直抓在手中的裤头扎紧，黑黝黝的双眸扫到躺倒在地上的三个男人身上时一颤，强压着又涌上来的恶心感，目光这才真正落在司徒焱身上。

“幸好你及时赶到，我刚刚差点被他们杀了。”徐灵想要扯出一抹笑容，却只是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几下。

“对不起。”胸中涌上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三个字，司徒焱既担忧又后悔。

“干你什么事，都是这些人渣的错。”不再试图强行调动情绪，徐灵冷着脸盯着地上的三人。

那张半垂着眼睑的脸刺激着徐灵的神经，刚刚的经历瞬间在他脑中复苏，徐灵软着腿走上前，朝着那人的下半身狠狠踢去。

每踢一脚地上的身体就一颤，直到精疲力竭徐灵才停下。“我要杀了他们。”他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决绝。

“他们已死。”静静在一旁看着徐灵发泄的司徒焱淡淡开口，幽暗的眼神在扫过地上三具尸体时像一把锐利的刀，将他们又凌迟一遍。

人怎么能可恶到这般地步？徐灵的心像被烈火燃烧般疼痛，他恨不能将这三人千刀万剐。

“这里离军营不远，不能将这些留在这。”司徒焱的提醒让徐灵意识到他们眼下的处境。

或许这三个人渣所犯的事在他们还活着时会受到惩罚，但眼下他们已死，杀了三个士兵，哪怕是为了救人，司徒焱也定会受到惩罚。

士兵斗殴是三十军棍，杀人或许要偿命，他们绝不能暴露。

“对，我们把他们沉入河底，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一切了。”徐灵绞着手指不安地道。

“这个人要怎么办？”司徒焱朝一侧看去。

视线落在阴影中露出的一只脚上，徐灵猛然一悚，这才起这里还有一人。

他蹲下身，对上一双空洞毫无焦距的眼眸。心中一紧，徐灵颤着手探向这人的鼻息，极轻的气流打在他的手指上，让他这口憋在胸中的气终于寻到了出口。

“你...能起来吗？”徐灵的语调极轻，像是生怕吓到这人。

阴影下，那人的身体一动不动，若非每隔一会要眨动眼睛，徐灵还以为刚才是他的错觉。

“不要怕，那三个人渣都死了。”徐灵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触手一片冰凉。

徐灵扯过被剥到一旁的衣服给这人披上，这人就这么坐着也不反抗也没有反应。

又试图安慰这人几句，他始终保持着呆滞的模样。眼看夜更深了，徐灵只得与司徒焱一起先将三具尸体处理掉。

将三具尸体裹上衣服夹着石块抛入河中，看着他们被河水吞没，徐灵提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至少眼下的难关算是度过了。

然而等两人再回到原处，原本应该坐在那处的人已不见了踪迹。

“他走了吗？怎么办？”徐灵既怕那人告发他们，又怕那人去寻死。

“我们也赶紧回去把。”司徒焱并不担心那人会做出不智之举。

压下要在附近寻人的冲动，两人寻回木盆，脚步匆匆地赶回营帐。

这一夜徐灵辗转难眠，只要闭上眼芦苇丛的经历就会浮现在眼前，鸡鸣欲曙时分他才撑不住闭上了眼。

梆子声响彻军营，士兵们纷纷从床铺上一跃而起，他们大多和衣而眠，起床后用袖口或毛巾擦擦脸就往外走，一日的训练又要开启了。

“老九，该起了。”王善见徐灵还躺在床铺上，走近推了推。

徐灵闭着眼哼哼两声，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王善凑近一看，徐灵面色潮红，清秀的五官都皱到一处。伸手一模徐灵的额头，滚烫一片。

“老九，徐灵你醒醒。糟糕，他烧迷糊了。”王善的声音将第七伙的众人吸引过来。

司徒焱知徐灵天将亮才睡，本是想让他多躺一会，却没料到他身体出了问题。测了测徐灵的温度，果然是发热了。他立即道。“伙长，我哥今日不能去操练。”

“对对，我去给他请假。”王善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快速扫过，落在季林身上。“老八，去看能不能将军医请来。”

“好，我这就去。”季林转身出了营帐，他与营中军医是同乡，比别人要熟悉些。

“梆子敲三响了，其他人赶紧去校场。老十，我知道你担心你哥，但军规如山。”其他人纷纷离开，王善劝还不肯离开的司徒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