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云曜的视线与不远处的嬴若水对上。
她脑海灵光一现。
对了，嬴若水在学堂不是很有人望么？
如果是她，应当有办法帮自己度过这一难关。
想到这里，云曜右手虚握，攥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
“咳咳——”
好姐妹。
之前不是说好要为我赴汤蹈火吗？现在就是你出面的时候了！
被疯狂眼神暗示的嬴若水，表情却有些迷茫。
“嗯……？”
见状，云曜有些着急，随手拿出一本书案上的《玄黄策》，对她暗示。
嬴若水怔愣一瞬，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喔！”
只见她对云曜用力点了下头，突然猛地站起，大喝一声：“好了好了，都乱哄哄涌上来，小曜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她大喝一声，隔着两尺远，探过身子。
“你们都睁眼看看，一个人哪需要这么多书？”
一只健壮的手臂在空中挥出残影，极有气势地往云曜桌案一拍。
啪——
书案在她的力气下，发出一声惊天巨响。案上堆积成小山的书本被这动静震落，有几本还掉到了地上。
“…………”
周围人被这气势所镇，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见状，云曜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真不愧是嬴若水，能将混乱场面平定下来。
系统却幽幽开口。
【宿主，先不要放心得太早。】
“嗯？”
【你再仔细看看。看看她的手里，是不是拿着什么东西？】
闻言，云曜眼皮一跳。
她望向若无所觉的嬴若水，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一片寂静之中，嬴若水用一种与气氛格格不入的爽朗语气开口。
“你们都不用争，把书都收回去吧。因为小曜她要用的，是这本！”
放在书案上的手掌，随之缓缓抬起。
众人定睛一看，在她掌下压着的，居然——
又是一本。
新的《玄黄策》。
因这一戏剧性的转折，学堂再次沸腾起来。
“若水，你怎么也来横插一脚？”
“呵，虽然你为她办了迎新宴，但不意味着你事事都能争先！”
“照我说，玉镜娘子，你还是选我……”
新一轮《玄黄策》小山，继续向云曜袭来，甚至比先前还要更声势浩大。
重新被吵嚷声包围，云曜只想叹气：
这道坎还能不能过去了！
眼见着局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终于有人适时出面。
一道极有威严的声音，自学堂前部传来。
“肃静。”
众人噤声，齐齐往门口望去。
——是冯见微。
作为三星名师，她无需特意维持秩序，只站在那里，便有种独特的长辈气场。
霎时间，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知趣地回到原位。
见学堂重归清净，冯见微才不急不缓地走来。
更准确地说，是朝云曜走来。
“咦？怎会无端多出如此多的书？”
她垂下眼帘，注意到云曜书案上散落的一本本《玄黄策》，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方才不是说了，我去护院那里给你找书么，”冯见微转向旁边面色各异的女郎们，“你们是不想上课了？自己的书都不要了？”
无人敢与她对视，纷纷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知情。
“谁放在这里的书，谁自己拿回去，”冯见微说着，将自己手中的书递给云曜，“曜儿，这是郭护院从书库中找出来的，或许有些旧，但不妨碍参阅。”
“所以，你暂且用这本《玄黄策》罢。”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间或夹杂着几句失望的叹息。
【没想到，抢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被长辈截胡了。】
系统默默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是，冯女君。”云曜接下对方手中的书。
接着，她跟嬴若水一起，把桌上堆成小山的《玄黄策》，重新分发给众人。
“等明日，我再让护院给你一份完整的书单，都与郡试有关，你对照着书单购买即可。”
冯见微说完，走回学堂前侧。
经历完“送书风波”，此时的学堂，已经变得格外安静。
正适合学习知识。
“今日要讲解的，是《玄黄策》第七篇，凤仪纳言。”冯见微拿起手头的书本，扫视一圈众人。
“‘一日，帝召瑾于凤仪殿，欲询朝政得失。瑾拜而进曰……’”
在她清朗温和的诵读声中，众人纷纷收心，摆墨置砚，认真聆听老师的解读。
*
只是——
除了云曜。
她在座位上如坐针毡，眼睛失焦。
自己实在听不懂啊啊啊！
以1级[文学]所带来的文学素养，此时的云曜除了“老师声音真好听”之外，可以说是一头雾水，什么都听不进耳朵。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
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提升文学技能！
【宿主，我建议你先以4级[文学]为目标，进行学习。】此时，系统出声建议。
艮山学宫内门的入门标准，便是4级文学。
寻常而言，一个人的文学技能要想达到4级，少说也需要经过数年的潜心学习。
除此之外，还必须再配合一定的天资禀赋：任何一条道路想臻至大成，都需要天资，一路上掉队者不知凡几。
读书亦是如此。
不是每个人都有能读书、读好书的天赋。
无天赋者如云旼，哪怕只看一眼书，都能头晕身痛眼睛花。
有天赋者如沈令仪，当年差点连中三元，惊才绝艳，在整个大曌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不过，这对现今的云曜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
她有“模拟人生系统”这一金手指加成，完全能跨越天赋这一最为飘忽不定的因素，最大程度压缩漫长的积累时间。
想到这里，云曜心中又燃起不少希望。
不就是费点肝来刷经验嘛！
自己前世玩游戏的时候，对这一套可熟悉了。
“《玄黄策》是几级书籍？”她拿起冯见微给自己的书，询问系统。
结合先前系统告知她的技能提升方法，之后想要从文学1级提升到2级，就得开始阅读2级书目，积累经验值才行。
系统很快给出了答复。
【经检测，《玄黄策》为文学（4级）书籍。】
云曜讶然：“4级？”
【没错。】
“这……”
她深吸一口气，一股失落瞬间笼上心头。
也是。
方才系统已经告诉她，艮山学宫内门的入门要求便是4级文学，那么，平日众人诵读学习的书籍，就不可能低于这个等级。
没想到，系统很快又补了一句。
【不过很凑巧的是，你眼前这本《玄黄策》，是2级文学书籍。】
云曜没听懂系统的意思，有些不解。
不是刚说了这本书是四级书吗？
【普通的《玄黄策》为4级书籍，但这本书中包含大量的注释及心得，使得其文学理解难度降至2级。】
云曜这才恍然大悟。
意思是说——
冯见微从书库中带来的这一本，算是带译注的青少年读本？
正好适合现在的她！
她连忙翻开积了些灰尘的封皮，在扉页处，看到一行娟秀内敛的字迹。
“余虽愚钝，亦愿以勤劬自励，庶几有成于功名之途。宣宁八年亥月癸卯，王夕敬留。”
云曜：“……”
云曜：“这是什么东西？”
除了开头四个字，剩下的都没怎么读懂。
这句话并不是《玄黄策》里的内容，而是来自这本书的原主人——前世也有很多人会这样做，在课本扉页写一句名人名言或是别的文字，以此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没再跟这句话纠缠，又翻了一页，直接开始阅读正文。
有了先前读1级书《阴阳论》的经验，这一次，云曜分外耐心。
她用手指抚摸书页，不管看不看得懂，都努力将每个字都印在脑海里。
为了辅佐学习，她口中还振振有词。
“瑾拜而进曰，陛下圣明，垂询下情。臣闻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古之圣人欲知朝政得失，当广开才路，兼听则明……”
云曜还记得，自己前世听说过一种学习方法：在读书时，越是尽最大程度调动五感，越能把内容牢牢记在心里。
现在，自己已经调动了触觉、视觉、听觉三感。
希望能对学习有所帮助。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本书中，每一行字旁边都有用蝇头小楷标注的心得。
在“广开言路”下方，写着：
“治国有道，在于广开才路，不拘一格。民间藏龙卧虎，言有千秋之智，策有安邦之谋。”
在另一处“利民为本”下方，写了更多文字：
“古之圣贤，皆以民为天，以民为本，方得天下归心，四海升平。今我辈当承此遗风，心系苍生，情牵百姓。”
“她日，夕敬为官之时，定不忘今日教诲。切记！！！”
感叹号沾满浓墨，显示出笔者的决心。
跟扉页的文字一样，书上的字体娟秀整洁，哪怕挤在一起也不显杂乱，一眼望去只觉井然有序、条理分明。
从中，也足以观得原主人的一角性格。
云曜忽然有些好奇。
不知这位叫“夕敬”的人，现在还活着么？
她的愿望跟志向，有没有达成呢？
窗边，树叶悠然落下，流云匆匆拂过。
有护院在门外安静地走动，不打扰学堂内认真学习的学子们。
不知过了多久。
云曜已经开始感到头昏脑涨，但眼睛还是牢牢地钉在书本上，强迫自己读下去。
这时，她突然听到冯见微抬高的声音。
“上午便讲到这里。今天下午跟往常一样，诸位自行复习即可。”
怎么结束了？
云曜这才第一次抬起头。
“嘶……”
脖子后面好疼！
她转了转僵硬的脖颈跟肩颈，听到骨骼连接处传来清脆的“咯嘣”声。
耳朵开始接收外界信息，一下子涌进许多交谈声。
“每次听冯女君的讲解，都让人耳目一新。”
“是啊。对了，今天吃什么？”
“前些日子在饮冰书斋花两钱银子买下的狼毫笔，今天已经分叉了。还不如先前用的鼠须，实在是可恶。”
周围渐渐变得喧嚣，自四面八方传来学子们的谈天说地。
不管什么时代，下课总是令学生感到开心。
然而，云曜并没有融入这种嘈杂之中。
她面容微凝，重又低下头，看向眼前摊开来的书本。
这一次，文学技能的升级并不似先前那样容易。
一整个上午过去，云曜已经把原文跟注释反复阅读了四五遍，却仍没有升级的“开窍感”。
这让她有些不痛快。
或许是书本原主人的严谨影响到了她，也或许是自己被事情悬而未决的状态激起了斗志，总之，云曜现在只想好好地刷经验，提升文学技能。
学宫内有为学子们做午餐的伙房，中午休息时，大家可以提着饭盒，自行前往伙房领取。
渐渐地，人们三三两两走出门外。
坐在她不远处的嬴若水，已经耐着性子等了她很久。
见云曜始终如老僧入定般稳稳坐在原地，嬴若水终于待不住了。
“小曜，休息一会儿吧，都学一整个上午了！真是饿煞我也，走，咱们吃饭去。”
云曜连眼睛都没抬，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