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托孤

剩到最后的人，连人带上垃圾怪大概只有十几个，他们一同缓缓的走上了城墙，在那凄惨又暗淡的斜阳中，找到了坐在那里的法尔。

他仿佛一尊通红的雕塑，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出神。看上去清冷而又疏离，让人难以接近。

为首的是一名老人，这个人法尔再熟悉不过了，他当初刚刚下到地底的时候，就是这名老人接待了他，向他传授了在这里生存的知识，讲述了这里的结构和原理。带给了他赖以生存的水和食物以及庇护所。可以准确的来讲，这名老人对法尔有着知遇之恩。

法尔的心脏突然咯噔了一下，他在那一瞬间脑海中构思出了无数种想法，难道这些人是因为匹配不上对应的垃圾怪，又不想被杀死留在这里来向他求情的吗？

他们的眼中流露出异样的情绪，法尔一时间无法捕捉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成分？是许许多多种相当复杂的成分杂糅在了一起。那种眼神令他终生难忘。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任何一个人在地底，他不确定是否有再次下来的机会，而他想要带着塞尔的头回去，所以任何有可能的风险都会及时被扼杀在摇篮中。他身为梦境狩猎者，有义务将这个噩梦完完全全的结束。

“不……”

他的拒绝还没说出口，老人仿佛洞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遏制了他刚刚萌生的想法:

“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人颤颤巍巍的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铁盒子。

“这儿有一个小铁盒子，我们把我们想要带的东西都放了进去，也都对应的写上了人名，希望你回到地面上之后能将它交给我们的家人。”

“如果我们的家人向你问起我们，就麻烦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我们想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地里也曾经不卑不亢，不屈不折的抗争过。”

“当然前提是这小盒子能带的上去。”

“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这是临终前的托孤，或者是交付遗物，本该是如此凝重而苍凉的话题，老人却慈祥的面带着微笑，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连同着所有人的表情一起淌成了一条温柔的河，将法尔狠狠的淹没了进去。

这是祝福，是无与伦比的希冀。

是明知自己已经再也无法离开这个地底世界，但还是用尽全力托举起其他能走的人，犹如斑羚飞渡一般。只是恳求他们回去的时候能够带上自己的一些遗物，来安抚自己的家人。

怎么不算是一种亡魂归故里呢？

“好，我知道了。”

法尔的嗓子仿佛被冻结了一般，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

接着所有人缓缓的走向城墙的边缘，一个接一个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他们此刻已经无畏生死，他们只知道如果底下世界的骚乱快一些结束，自己的家人们就能更快的收到自己的消息。

无论如何，这场划时代的闹剧终究画上句号。

但是没关系，他们是英雄，虽然失去了生命，但是却得以被人们永久的铭记。不过这却并非是他们最初的心愿。毕竟人的一生总是得失相伴的。

等到所有匹配不上的人们从城墙上跳下去之后，就还剩下了法尔和两只垃圾怪，一只是小海绵，另一只则是含水量极高的水母。

毫无疑问他们对应的分别是赛尔和法尔。

反而虽然不知道如果只让垃圾怪吞噬掉尸体的一部分，还能不能将尸体带回去。虽然他心里更想的是如果回到地面上就能重新复活在赛尔。

当然如果人对很多事情不抱有那么大的期望，也就不会特别失望。

他不忍心看那只海绵一口一口的啃吃掉塞尔的头颅，干脆把那个海绵一同装进了铁盒子中，等到沙沙的啃食声过后，自己也撞上了水母的触角。

自此之后，地底世界不会再存有任何活的生物。当然地底的世界也就此崩塌，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到地底的世界中来。